白石顺手帮他扯了扯衣服,盖住腰,又拉过一条毛毯,覆在秦青身上。
与秦青朝夕相处四年,郑桥松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待遇。秦青依赖他,却不敢这般地亲近他,除非有事相求。
郑桥松胸口有些发闷,不由拉下脸,呵斥道:“秦青,你给我坐好。”
秦青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露出怯怯的表情。郑桥松是个规矩很多的人,他差点忘了。
“去换一套长衣长裤。”郑桥松继续下令。
秦青放下手机跑上二楼。
白石不爽地皱眉,本来想说郑桥松两句,不知想到什么又颇为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将秦青束缚得太紧,郑桥松早晚会把人推远。他乐见其成。
秦青穿着长衣长裤下来,三人这才走进餐厅吃饭。
郑桥松拿起筷子准备帮秦青夹菜,看见桌上的碗碟,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周姨改菜谱了?”他不动声色地问。
“是啊,我让她多做几道白石爱吃的菜。白石喜欢吃辣。”秦青咬着筷子小声说道。
白石夹了一块辣子鸡丁,嘴角略微上扬。
郑桥松点点头,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吗?”
“记得啊。”秦青伸出筷子在桌上连点:“这个,这个,这个,都是你爱吃的菜。”
郑桥松仔细一看,这些清淡的菜色的确都是他爱吃的,秦青早已经叮嘱过保姆,照顾到了他的口味。
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这才慢慢淡去。郑桥松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害怕被秦青遗忘。
其实秦青并没有特意叮嘱保姆做郑桥松爱吃的菜。这几道菜都是秦青平时吃的。
白石眸光微闪,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郑桥松,咄咄逼人地问:“你呢?你记得秦青爱吃什么菜吗?”
郑桥松愣住了。脑子高速转动之下,记忆竟然还是一片模糊。
他不记得。除了砸钱,他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付出多少心力,更谈不上关注。
秦青眼巴巴地看着郑桥松,期望能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了解郑桥松,哪怕对方掉落了一根头发丝儿,只要捡起来嗅一嗅,他也能认得出。
他在意郑桥松的每一件事,从大到小,从公到私。
可是郑桥松呢?他对自己也是一样吗?
难堪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郑桥松放下筷子,疲惫又愧疚地捏了捏鼻骨。
“对不起。”他嗓音嘶哑。
“没关系。”秦青眼眶红了,却还是扯开嘴角微微笑着:“其实我也忘了自己爱吃什么。自从跟你在一起生活之后,你爱吃什么,我就跟着你吃什么,时间长了,你爱吃的就变成我爱吃的了。”
秦青夹起一块鸡肉,放进郑桥松碗里,小声说道:“你记得自己爱吃什么就好了。我的口味是跟着你走的。”
郑桥松喉咙堵塞,心绪紊乱,头疼欲裂。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不曾注意到的光阴里,原来秦青已为他改变了这么多。而他却还在质疑这份爱的炽热与真挚。
丢掉了这样的秦青,郑桥松会后悔一辈子!
郑桥松站起身,想要把秦青拉进怀里好好抱一抱。
白石却忽然放下碗筷,沉声道:“秦青,想不想跟我练一练?就用白天我教你那几招。”
已经没了胃口的秦青马上站起来,精神抖擞地喊道:“走走走,这回我一定要把你打趴下!”
两人推开椅子,出了餐厅,上到二楼,只留下郑桥松尴尬不已地站在原地。
郑桥松缓缓坐下,看着摆满了餐桌的菜肴,露出万分懊悔的表情。
996溜进餐厅,跳上桌子,偷偷摸摸瞟他几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叼起一块鸡肉。很不喜欢养宠物的郑桥松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它,并没有阻止。
996胆子大了,吃完鸡肉又开始吃红烧肉。
郑桥松依旧没有发怒,只是苦涩一笑,然后匆匆上了二楼。
健身房里,秦青一拳一拳挥向白石。
白石不断格挡,间或踢出几脚。他已经收敛了力道,但秦青依旧会在防御的时候被踢飞,重重落在棉垫上。
“注意我的下盘!钱坤是练泰拳的,他喜欢出腿!你力气小,不要硬抗,要借力打力!起来继续!”白石并不曾搀扶,只是严厉告诫。
郑桥松看得直皱眉。
“你能轻点吗?”他不悦地开口。
“我可以轻点,但钱坤不会。秦青在我这里挨打不会受伤,但别人可不会管他受不受伤。”白石不耐烦地呵斥:“还躺着干什么,不想拍电影了是吧?”
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秦青马上爬起来,闷头闷脑地冲向白石,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踢飞。
郑桥松的心脏也会跟着一下一下抽痛,像是被刀子割掉了一块肉。他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才愿意跟秦青在一起。鬼迷心窍了吗?
郑桥松颇为焦躁地抹了抹额前的头发,哑声喊道:“秦青,撑不住了就休息。你是拍戏,不是拼命!”
然而秦青并没有喊停,也没有喊累,更不曾哭泣。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变得如此坚强。他再也不会因为一星半点的委屈就扑进郑桥松怀里,嘟嘟囔囔地撒娇了。
看着这样陌生的秦青,郑桥松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