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带的结扣被徐逸之握住,而那个地方离喉结很近。
手指的温热触感,以及要害部位被掌控的紧张防备,慢慢转变成一种莫名的心悸。秦青不自觉地滚了滚喉结,然后便隐约发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这是要脸红的前兆。
如果真的在这个男人面前露出脸颊绯红,眼眸濡湿的羞涩模样……
秦青头皮一麻,随即便想后退几步,挣脱男人的掌控。
然而徐逸之却先行一步放开了他的领带,坐回椅子上,支着额头愉快地笑了。他一边笑,一边专注地看着秦青微微泛红的俊美脸庞,眼瞳里放射出兴致盎然的光。
“入职之前,我也给你做一个访谈好不好?”他眯着眼,语调慵懒地说道。
“您请问。”秦青礼貌颔首,然后舔了舔干燥的唇。
“我只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你最讨厌的是什么?”徐逸之一瞬不瞬地看着秦青,目光最终定格在那水润亮泽的薄唇上。
这个问题与工作完全没有关系。秦子实诧异地看向徐逸之,继而又去看仓洺。
素来公私分明的仓洺竟然没有提出异议。他也在看着秦青,目光异常专注,仿佛也很想知道这个私人意味太过浓厚的问题的答案。
他们的态度很不对劲!秦子实把手藏进裤兜里,用力握成拳头。
秦青垂眸思忖片刻,答道:“我最讨厌被误解,被怀疑,被否定,被无视。”
我们最讨厌的东西,往往是我们不得不承受的东西。所以这份答案已经揭露了秦青的过去。他一直被误解着,被怀疑着,被否定着,被无视着。
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会受到如此不公的待遇。
徐逸之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眸色晦暗地问:“第二个问题,你最渴望什么?”
秦青敛眉沉思,继而答道:“我最渴望被信任,被选择,被珍视。”
而这三个答案,其实可以用两个字总结,那就是“被爱”。但人生已走到飞灰湮灭之际,被不被爱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尽量让自己活得舒适一些才是最实际的。
秦青略微抬眸,冲徐逸之温柔地笑了笑,那份豁达与释然让他熠熠生辉。
徐逸之晦暗的眼瞳也随之亮了起来,颇觉有趣地点点头,笑了笑。
他没有给予点评,只是摆手说道:“明天见。”
“明天见。”
秦青礼貌告辞,快要走到门口时却又回过头,看向仓洺。
仓洺没想到他会看自己,本就挺拔的腰背不由挺得更笔直了一些,面容冷峻,眸色暗沉地回视。从见面到现在,这还是秦青第一次拿正眼看他。
“仓总,您要不要给我道个歉?”秦青语气温和地说道。
“什么?”仓洺愣了愣。一句话就把他搞蒙的人,秦青还是头一个。
“为您的先入为主,傲慢偏见,向我道个歉如何?”秦青弯了弯腰,极为诚恳地提出建议。
仓洺陷入了沉默,一双冷厉的眼散发着不悦和压迫感。
秦子实惊讶地看着秦青,藏在口袋里的拳头不由松开了。刚才他还觉得秦青聪明得可怕,没想到秦青转眼就开始犯蠢!
徐逸之靠倒在椅背上,薄唇微微上扬,眼里藏着戏谑。
秦青歪了歪头,温声细语地说道:“如果是我,我的涵养不会允许我不道歉。”
这话说的……
如果仓洺不道歉,那就是仓洺没有涵养。
徐逸之以手掩唇,低缓而又快活地笑了。
而仓洺则露出了无言以对,尴尬隐忍的表情。能叫他这么吃瘪的人,除了徐逸之,秦青还是头一个。
徐逸之看着仓洺有趣的表情,由低笑转为朗笑,双手慢慢拍打,发出清脆的声音。
原本严肃沉默的会议室,此刻竟变得活泼起来。另外两名面试官终于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徐总这么开心,那他们今天应该不会因为不专业的表现挨骂了吧?
秦青握着门把手,脑袋微微歪着,脸上带着期盼的浅笑。
看着这双饱含期盼的眼瞳,仓洺眸色暗了暗,终于缓缓开口:“对不起。”
秦子实松开的拳头猛然握紧,脸庞差点因为无法压抑的震惊和嫉妒而扭曲。他从未见过仓洺向任何人道歉!
“没关系。”秦青唇角微弯,温柔地笑了,眼眸里闪烁的愉悦微光漂亮得宛若漫天繁星。
看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原本语气僵硬的仓洺竟缓和了声调,极为自然地补充一句:“为我的目中无人,先入为主,向你道歉。”
秦青又笑了。这次的笑容不再内敛,反倒变得极为灿烂。那是比窗外的晚春暖阳还要明媚的一种风景。
仓洺和徐逸之的眼眸都随之暗了暗。
秦青拉开会议室的门,走出去,没走两步又回过头,徐徐说道:“仓总,谢谢您。”
“谢我什么?”仓洺又一次愣住。
“谢谢您给我的机会。”秦青把话补充完整,然后才大步离开。
他双手插进衣兜里,远去的背影翩然得像春风里的一枚花瓣。看着他轻快的背影,便能地感知到他的愉悦。
徐逸之朗声而笑,慢慢拊掌,继而看向仓洺,戏谑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你眼前?嗯?”
仓洺想起自己之前说的那些武断的话,表情尴尬了一瞬,眸子里的冷色悄然退去,变作柔和。
他在笑,却无人能够发现。
秦子实听着仓洺和徐逸之的谈话,心直直落入谷底。从未有人像秦青这样,能够如此吸引他们的目光。
秦青回到秦家时,秦淮川等人都出门了。他回到卧室睡了一觉,临到傍晚才苏醒。
“你在干什么?”秦青走到阳台,语气十分惊讶。
“要你管?”996杠了一句。
“你变成这样了还不要我管?”秦青蹲下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只见996这只小肥猫背靠阳台栏杆,腆着圆滚滚的肚皮,仰躺在地上,一只爪子夹着一根烟,一只爪子拎着一瓶酒,正一口烟一口酒地放纵着。
短短几小时没见,它好像又变圆了一点,烟酒这东西果然催肥。
“你寻你的死,我喝我的酒,我们谁也别管谁!”996冲秦青怒吼。
“那我给你送一盘小鱼干上来?”秦青站起身,语气颇为无奈。
996撇开头沉默片刻,闷闷地说道:“送两盘。”
秦青唇角微弯,似乎想笑,却又飞快压抑住了,“好,送两盘,你等着。”
给996送完小鱼干,秦淮川、秦广元、姬明堂三人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姥爷你怎么来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秦青站起身,笑着说道:“是来找我钓鱼的吗?你等等,我去换衣服。”
“不想笑就别笑了,姥爷知道你难受。”姬明堂把拐杖递给佣人,走过去拍了拍外孙的背。
“我难受什么?”秦青满脸疑惑。
“面试失败了还不难受?”秦广元也走进客厅,瓮声瓮气地说道。
秦淮川脸色有些不好看,却没说什么。两位长辈都在,他要教育孩子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
“我面试失败?谁说的?”秦青眼眸微微一眯。
“子实已经发短信跟我们说了。”秦淮川走到秦青对面的沙发落座,语气阴沉。
“他怎么说的?”秦青追问。
秦淮川直接把手机解锁,抛给儿子。
秦青拿起手机翻看。
姬明堂坐在一旁絮叨:“被淘汰了也没关系,你去我那里上班。你要什么职位?部长?总监?经理?要不姥爷提前退休,把姬氏给你吧。你拿去练手,我在一旁给你掌舵。我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总能把你培养出来。你别怕啊,万事都有姥爷给你撑腰!”
这种无条件的包容和溺爱,让秦青格外讶异地看向姬明堂。
秦淮川不满地开口:“爸,你别说这种话!孩子不能这么溺爱!”
“我就溺爱了,你管得了秦家,你还能管我姬家?我的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姬明堂这个倔老头当场就发起了火。
秦青却捂着脸,低低笑了。
被选择,被信任,被珍视。他刚才还说这些滚烫的情感都是无法企及的奢望,此刻竟有人双手为他奉上。
秦青扔下手机,坐到姬明堂身边,手臂搂住姬明堂的肩膀,笑着说道:“姥爷,我被录取了。”
“什么?”三个声音同时惊呼。
“我说我被录取了。”秦青只对姬明堂一个人回答。
“你的对手不是龚成吗?”秦淮川有些不敢相信。
“龚成被淘汰了。”秦青简单地说道。
秦广元站起身,表情格外严肃:“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去书房好好说说。”
“对对对,去书房聊。”姬明堂拉住秦青的手往二楼走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一听外孙的丰功伟绩了。
秦子实回到家时,一楼客厅里没有人,但父亲、爷爷,以及外公的鞋子却摆放在玄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