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的鱼汤很好喝, 鲜甜不油腻,也没有半点令人不适的鱼腥味, 宋意原本以为自己怀了孩子之后就要告别任何有腥味的食物了, 没想到沈遇在片场露的这一手让她大为惊喜。
但是偷偷藏着生怕别人发现,有够幼稚的。
“怎么样,我厨艺好吧, 当初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就给你说了,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做, 结果你还看不起人。”沈遇得瑟起来, 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技能,我以为你只是个花瓶呢。”宋意捧着碗笑道。
“我是第一个吃到你煮的东西的omega吗?”宋意忽然问。
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是怎么冒出来,就好像是脑海里突然弹出来,她没有经过任何思索的过程, 随即脱口而出。
然而脱口而出的瞬间,宋意就后悔了。
问这个干嘛,搞得好像她很在乎一样,这个问题很容易引申出过于肉麻的联想,而这种联想绝非宋意的本意, 但搞不好正中沈遇的脑回路。
“哈,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沈遇语调如常, 并没有抓住宋意话中引人遐想的漏洞,宋意松了一口气,但又因为这句话的内容, 这口气感觉又没有完全送下来, 不上不下的横在了中间。
“第一个吃的肯定是我亲爱的老妈。”沈遇一脸理所应当。
“啊, 对, 当然是你妈妈。”宋意一愣,这口气笑着出来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想什么?
“你要是喜欢,那我让我助理买食材,我天天都可以炖,反正那小助理每天无所事事,我给她开的工资不能白开,总得给她找点事做。”沈遇开始畅想。
“那还是算了。”宋意说。
“这种汤之所以奶白,是里面的脂肪发生了乳化,偶尔尝尝就可以了,我还要减肥。”宋意解释道。
减肥减肥,又提减肥,沈遇从来没发觉自己是这么不待见这两个字。谁都可以减肥,宋意当然也可以减肥,但是她现在可是在怀孕啊!
“你到底有没有为自己的身体考虑过。”沈遇压低了嗓子控诉。
片场人多,她多有顾忌,总不好在这里提“孩子”这样敏感的字眼,但宋意肯定能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在意。
“这部戏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这只是一部电视剧,随便拍拍就可以了。”沈遇恨不得扒开宋意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进了多少水。
“每一部戏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沈遇。”
沈遇一窒,觉得她完全无法理解宋意这种大卷王的脑回路。
“你是不是想拿奖想魔怔了?”沈遇脱口而出。
宋意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沈遇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她说错话了,她赶紧对宋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
沈遇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意,不自觉流露出某种可怜兮兮的狗狗特质,更过分的话沈遇从前不是没讲过,从没有一次像这样宋意都还没说什么,她就自己意识到话说得不对劲的。
这只能说明,沈遇不是真傻,她以前就是故意的,而沈遇现在转变的原因宋意也大概猜的到,无非就是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个怀孕的omega,是一朵脆弱到需要她呵护的娇花。
但她不需要。
“没事,我没生气,很多人都这样觉得吧。”宋意微笑。
“我的确很想拿奖,拿奖是对我事业的肯定,但我进这一行也不只是为了拿奖的。”
早在十年前宋意看《女将》的时候,她就励志要做和那位主演一样的好演员。
“影视作品的目的不只是给人娱乐,更要传递一种思想,一种教化。”这是宋意第一次跟沈遇说这么多。
“可是,你又站在什么立场上去传递思想和教化呢?你凭什么认为观众需要你的思想和教化呢?你的思想又一定比观众的更高深正确吗?”沈遇反问。
宋意张开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跟沈遇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深层次的、触及思想观念的碰撞。
沈遇……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我对我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观众喜欢看我,我就演,什么时候没人看我了,我自然就不演了。我不觉得演艺界有我或者没我会有多大区别,我也不会天然把自己凌驾在高于观众的思想境界上去说教,幻想自己身上有什么传道授业的重担。”
“我就是一个俗人,能演则演,不能演,回家继承家产。”沈遇耸肩。
这……似乎是宋意完全未曾想过的东西。
她从《女将》中获得了鼓舞和启发,她觉得是那部剧塑造了现在的她,但是在其他人眼中,那部剧或许也只是一部剧,和千千万万被人用来打发时间,开着当家里炒菜做饭背景音的普通影视作品并无两样,所有不同寻常的价值,都不过来源于人为赋予。
她把自己凌驾于观众之上去说教了吗?
宋意毫无头绪,但可以肯定的是,演戏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至少她做不到像沈遇那样轻松愉快。
宋意第一次开始这方面的思考,或许这就是陈念口中的,她欠缺的松驰感?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念头时不时就从宋意的脑海里蹦出来,是她自视甚高?是她总想着说教?
直到夜幕降临,沈遇依旧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宋意房间的沙发上,而宋意被糖精味的复合孕o营养冲剂和腥到人神共愤的孕o奶粉去了半条命之后,终于回到卧室躺下,神经完全放松下来,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沈遇跟她对话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