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藏着无穷无尽的未知与恐惧。
而在面对这样黑暗、诡异、未知和可怕的一幕时,逃避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因为众人逃无可逃。
因此,很快的, 众人强行镇定下来, 纷纷下楼来到主甲板上, 与那些探照灯旁的船员们对话。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就刚刚没多久的时候, 更具体的时间我就不太清楚了……”
“……不知道……这样的地方,我……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水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况……黑暗?不不不, 女士,如果你是我你就会知道,在大海上,黑暗并不可怕,深海的夜晚里, 黑暗是无处不在的……真正令人感到可怕的,是那些本不该到来的黑暗, 还有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
“……其实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如果这对你们有帮助的话……最初那位安吉洛先生,哦, 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怪物’,在他落海的时候, 我们第一时间下海救援了, 可完全找不到他的踪迹……对了, 还有,后来我登船的时候, 我好像看到了海下有什么东西游了过去……那是一种非常非常大的……超乎想象的东西……”
船员们的话语并没能给予船上的人们更多帮助——除了越发确定了安吉洛的问题之外。
有人甚至忍不住想, 这是不是就是安吉洛对她们的报复?
这是不是就是那个自称“安吉洛”的怪物的真正目的?让她们活生生困死在这片黑暗的海域?!
众人心慌意乱地看向乔安娜, 看向这艘豪华游艇的主人,同时也是在场身份最高的人。
乔安娜脸上表情镇定,不露声色,沉着道:“现在时间也已经很晚了,我想大家也应该都很累了……先去休息吧,我想船长大概只是一时迷路。今天晚上,我会留在船长室跟船长好好沟通一下,想来等到明天一早,大家醒来后,一切就会恢复正常了。”
众人面面相觑。
休息?
在这样的时刻?
这谁能睡得着?
大家还要再说什么,但乔安娜已经果断转身离开,径直向着最高层的船长室走去。
于是众人默默对视一眼后,也只能选择听从安排,先回到各自房间、过了这一晚再说。
离开甲板时,易文君瞥见角落里有人伸手将麦尔斯一把拉了过去。
易文君心念异动,抬头看去,发现这个人正是上周目里看到“乔安娜”死后便果断出手、杀死麦尔斯后准备浑水摸鱼接管麦克里迪家族的琼。
麦尔斯,还有琼。这对上周目的生死仇敌,这周目却亲密地站在了一块儿,凑得极近,神色不安地讨论着什么。
不安的夜晚中,易文君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安吉洛”,“记忆”,“陌生人”这样的话。
这一刻,易文君蓦地想到数分钟前,麦尔斯和乔安娜在会客厅内讨论的有关安吉洛的事,不由得脚步一顿,想要听听这两人到底准备说些什么。
身旁,心事重重的菲利克斯几乎立即就察觉到了易文君的停顿,奇怪回头看她。
“怎么了?弗洛拉?”
远处,警惕心极高的麦尔斯和琼二人,也被易文君这边的细小动静惊动,闭上了嘴,紧张地看了过来。
易文君若有所思地看了菲利克斯一眼,笑了笑:“没事。”
易文君不再停留,抬步向前,回到房间。
短暂又漫长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当第二天醒来时,易文君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时钟。
6:12
看来她并没有睡太久。
易文君向身侧一看,发现原本应该睡在她的身侧的菲利克斯这会儿已经不见了,她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被褥。
冰冷。
看来菲利克斯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
易文君浑不在意,打着哈欠起床了,没有立即找到菲利克斯向他质问清楚这一切的想法。
毕竟目前,她手上线索不足,对世界对剧情都是一头雾水,哪怕菲利克斯说谎了,她也没有证据指出。
更何况——
有底气的人总是从容的。
可能是因为易文君的实力变强、地位逆转;又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将事件主动权彻底掌握在手里的能力。如今的易文君,哪怕再次碰上了一些怪事,她也再不必像以前那样迫切地想要得知真相、早作准备以应万全了。
并且与之相反的,易文君开始有了真正去“玩游戏”的闲情逸致,甚至开始去“享受”这个游戏,去好奇这个游戏的剧情、以及它所为她展现的世界观、设定,以及一些更深层的人物故事。
而在这些设定和故事中,易文君最好奇的当然还是那些老问题——
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在什么地方,扮演着什么角色?
易文君走出房间,站在上层甲板的一侧,慢吞吞地眺望远方。
随着昼夜的交替,昨晚那可怕的黑暗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了,但很可惜,游艇内大家的情况并没有太大好转,因为黑暗虽然消逝,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浓重的迷雾。
此刻,游艇正位于一片陌生的海域之上。这里没有任何参照物,没有任何指示,充满了未知的可怕迷雾,并且通讯器失灵完全联系不上任何人……这样的事代表着什么,哪怕是对大海一无所知的人恐怕也很容易明白。
所以当易文君起床、站在侧舷的扶栏边上向下望去时,她赫然发现那群原本不睡到日上三竿就绝不会起来的富家女们,这会儿竟比她起得还要早,已经大半都来到了主甲板上。
她们要么是跟船员们没话找话,试图得到能令自己安心的回答,要么就是尝试起了自己的使徒能力,看能不能得到有利的回应。
光是易文君站在上层甲板侧舷上转悠的这一小会儿,她就见到了有尝试向水灵祈祷的,有尝试从季风中得到线索的,有尝试跟曙光女神求得保佑的……甚至就连麦尔斯这个山灵的使徒都在凑热闹,闭目做出祈祷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
易文君摇了摇头,感觉这群人估计都是在做无用功,于是她转头回房准备先洗漱一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去迎接接下来的事。
易文君相信,在这样的大海上,很快就会有更有意思的事将要发生!
接下来,就在易文君回房间的路上、在她走过某条走廊时,易文君蓦地看到走廊尽头有人与她迎面走来。
对方面色苍白,眼珠颤动,牙关紧咬,呼吸急促,一种难以言述的古怪感、慌张感,甚至惊恐感,都在这一刻从她的身上发散,就好像刚刚她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物一样。
易文君定睛一看,发现这个人正是琼!
——竟然又是琼?
易文君停下脚步,叫住对方,准备从这家伙嘴里掏出点什么有用的,比如说昨晚她跟麦尔斯的对话,比如说她这会儿一脸惊恐的理由。
不过,琼显然没有打算跟易文君多说什么。
此刻,琼的全部心思都像是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所支配,她心不在焉,心事重重,随意向易文君敷衍两句后便匆匆离开了,就好像此刻正被某种未知的恶鬼追逐着一样,脚步急促而凌乱地离开了走廊。
易文君看着琼的背影,若有所思,而后顺着琼来时的方向漫步。
她走过长长的走廊,走过无数功能各异的房间,最后她在琼最有可能出来的地方——一个公用的洗手间前停步。
“应该就是这里了……”
此刻,易文君站在洗手间外,并没有感到洗手间内有活物的气息停留,但偏偏房间内水声哗啦啦响个不停,想来是某个来洗手间的人被什么东西吓住了,连水龙头都忘了关便逃也似的离开。
非常符合琼的状态。
易文君推门而入,在小小的洗手间内环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洗手台上的镜子位置不太对,左右高低不一,并且与洗手台并未中心对准。
显然是有人动过了。
易文君来到镜子前,摸索了一下,很快发现这个镜子是可翻面的。
于是她果断将镜子翻面,发现这镜子的背后赫然刻着一首格式眼熟的诗歌——
“你那样害怕,是因为你听到了吧
那复仇女神一生仅有一次的叹息?
看啊,幼鹿的头颅滚落,哀鸣化作飞鸟的咆哮
震天动地的呼喊声中,名为谎言的钟塔即将倾倒
到了那一刻,你会感同身受的吧?
在黑与白的交界处,在真实与虚假的界限中
你终将看到,那从神圣天平上浮出的命运之轮。”
“咦?”
几乎在看到这首诗的第一眼,易文君就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因为这样的格式和字迹,赫然与易文君上周目见到的“魔鬼的谜题”一模一样!
可为什么这个“谜题”的内容变了?
难道说因为大家身处的场景不同,所以魔鬼给出的“谜题”也就不同?
但这依然有说不通的地方。
上一周目,魔鬼的谜题一开始就设在麦克里迪城堡,而船上的天选者们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齐聚在船上向城堡进发的。
可这一周目,大家半路上就被这场意外绊住了。
这就像是考生因为堵车而赶不到考场一样,魔鬼作为考官,难不成还要随机应变,把考场搬过来给考生开考,并且为之重设谜题吗?
那这个魔鬼也当得太随和了吧。
易文君觉得不太可能。
更何况,这两周目的两首诗,所指向的事件也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