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短暂的片刻, 大客厅内谁都没有人说话。
大家呆滞地看着眼前这自己从未想过的一幕、看着那精巧的匕首与死不瞑目的双眼,好似思维都在此刻凝固。
但很快的,随着菲利克斯一声悲切的呼唤, 这幅定格画被骤然打破, 大家终于恍然回神, 或是选择惊恐地后退、试图远离这场诡异而可怕的死亡, 又或是选择向前、查探麦尔斯的现状或死因。
易文君不属于前者,但也不属于后者。
她游离在慌乱的人群之外,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两眼麦尔斯的尸体后, 便目光四处游移,像是寻找着什么。
但奈何现场十分干净,除了一点点墙灰的碎屑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过——墙灰?
一位拥有众多佣人的子爵家中,怎么会在角落掉落“墙灰”这样的东西?
易文君若有所思, 来到跌落的墙灰碎片前蹲下,伸手用手指沾上一点, 捻了捻, 竟感到一些极细微的弹性。
“咦?”
易文君再顺着墙灰向上望去,目光越过搁置电话座机的小桌, 发现在座机上方的墙面某处,竟有一个隐约可见的凹痕!
这一刻, 易文君像是想到什么, 眨了眨眼, 脸上露出些许惊讶表情。
“这是……”
“不会吧……”
场内,面对麦尔斯的尸体, 有忙着报警的, 也有慌乱想要送医的, 还有忙着给指挥佣人的,也有劝解悲痛欲绝的菲利克斯的。
而在这样慌乱的一锅粥中,很快有人注意到了置身事外的易文君。
琼——这位伯爵的小女儿,曾是乔安娜和麦尔斯的共同好友,但也是在乔安娜死后第二个发声附和、让麦尔斯“改换道路”的女人。
她有着一双狡诈冷酷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蛇一样,因此平时的她总是用和善的微笑掩饰那双可怕的眼睛,对所有人都是若即若离,作风低调,让人很难想起她的存在。
可如今,她却突然一改作风,奔到了菲利克斯身边,怜惜地扶着面色苍白的菲利克斯,同时对易文君怒目而视,痛心疾首:“弗洛拉,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没看到你的未婚夫都已经这样悲痛了吗?为什么你甚至不来安慰一下他?还是说你其实很高兴于麦尔斯的死、觉得菲利克斯日后的未来就全在你的手里了吗?!”
这一刻,在琼的高声怒斥和误导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被引向了易文君。
甚至就连菲利克斯都在此刻用一种奇异目光望着易文君,像是期待着易文君的解释,又像是等待着别的什么。
易文君平静地看了琼一眼,几乎瞬间就看穿了这个女人想要取代她的心思,以及对麦克里迪家族的野心。
想要取代弗洛拉成为菲利克斯的未婚妻,从而掌控失去继承人的麦克里迪家族——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想法。
因为这一代的麦克里迪家族只有两个孩子,而如今继承人麦尔斯已死,所以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能够掌控菲利克斯,那就等于掌控了整个麦克里迪家族。
与此同时,当易文君降临副本成为“弗洛拉”后,并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更没兴趣伪装深情的易文君,早已经在前三天的海上旅行中于人前暴露了许多问题,而在麦尔斯死亡的当下,她更是抛下了她悲痛的未婚夫一个人蹲在人群外发呆!
这可是致命的错误!
只要能够牢牢抓住这一点错处,除非菲利克斯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蛋,否则菲利克斯一定会对弗洛拉失望从而考虑解除婚约。
而这时,也正是琼乘虚而入、安抚美人、取得信任、步入婚姻、接管麦克里迪家族的最佳时机,并且这也是没有继承权的琼的最好出路。
——只要易文君真的是在“发呆”。
——只要易文君真的只是“弗洛拉唐恩”。
易文君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淡淡道:“抱歉,琼,让你失望了。事实上,我并不是在发呆或者是筹谋一些如你此刻一样的野心,我是在思考。”
有那么瞬间,琼的脸上腾地升起红晕。
这是一种隐秘龌龊心思被毫不留情戳破后的窘迫与尴尬。
但琼到底身经百战,只这瞬间的尴尬过后,就再次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什么‘野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要用你的想法来揣度我的思路,而且——思考?你一个小小的画家,你懂得什么叫做‘思考’?”
“是吗?我还以为我在休息室内的表现已经足以让你知道阶级并不是划分聪明与愚钝的标准了?”
琼毫不客气:“那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易文君微微一笑:“原来如此,看来你是在准备用你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大家,阶级或许不是判断聪明与否的标准,但你我二人却的确站在了智慧的两端,对吗?”
易文君这毫不留情且尖酸刻薄的揶揄,在令旁观者差点在这紧张时刻被逗笑的同时,也令琼勃然大怒。
“自大狂妄!恬不知耻!”琼厉声呵斥,“你说你在‘思考’?你倒是说说你‘思考’了什么?!”
眼看两人的争吵越发激烈、越发针锋相对,有人便站出来想要打圆场,让她们不要闹得这样难看——至少别在麦尔斯的尸体前闹得这样难看。
但当易文君下一句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了震。
“我在思考麦尔斯的死因。”
易文君毫不露怯,指了指墙面,又指了指麦尔斯的尸体。
“我已经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无论是试图靠各自圣主力量追查真凶的人,还是忙着打电话报警的佣人,甚至是正指挥佣人们维护现场的管家,都不由得呆住了。
而下一秒,众人都急急开口追问:
“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易文君向四周扫视一圈,将众人各异的面色尽收眼底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虽然很遗憾,但我不得不告诉大家——从死因上来看,麦尔斯的死恐怕只是个意外。”
“意外?!”有人脱口而出,“你开什么玩笑?!”
“是啊,意外?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