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华殿到长春宫的路途不算很远, 但今日沈旷觉得走了很久。
秦砚拉着他头也不回往那边走的样子非常坚决。
到了长春宫门口,沈旷拉住秦砚,探询的眼神直接将疑问问出来了。
秦砚看向沈旷, 眼中复杂,问道:“您一直在等什么呢?”
“是母亲的解释, 还是不敢听?”
沈旷像是钉在原地一般。
从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
秦砚甚至有些不忍心看他,因为先皇的冷漠可以让人误会这么久。
远远的看着母亲,时常弹响琴弦只为了回忆那为数不多的亲近时刻。
因为一直以为自己是不被需要的,即便是以为母亲只需要自己为她挣得荣华,他也义无反顾。
表面的和睦已经是难得, 即便是知道自己所维系的一切都是假象, 也愿意相信都是真的。
因为他问过原因, 然后被“赶”了出去。
在深宫之中也不在询问, 只讲求“给予”与“回报”,这是他最简单维系关系的方法。
他精妙维持的平衡, 本就不应该存在。
“一直等不会有结果的。”秦砚说道, 转身像长春宫内走去。
她问向宫人, 容太后在何处,得到了结果回头看向沈旷, 结果沈旷正站在宫门口望向她, 眼神中夹杂的神情捉摸不定。
“那么问了就会有结果吗?”沈旷忽然问道。
他问过三次,第一次他被母妃赶出了宫门,第二次得到了一封决然离去的信, 第三次得到了一封和离书。
接连失去重要的人, 沈旷本能中已然是写好了用她们需要的一切来交换陪伴。
黄昏下, 秦砚逆着光看向沈旷, 她如实答道:“不一定。”
不会有万无一失的事情。
“但是马上就要见到了。”秦砚轻轻扯出笑容。
杏嫣台中, 容太后慢慢翻着琴谱,一个一个字映进眼中,好似回到了过去。
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千山念》的曲调慢慢连成一句一句。
熟悉的曲调换成了泪眼婆娑,过往云烟散绕在曲调里是逃不过的光景。
容太后终是停下了抚琴的双手,叹息一声。
立在一旁不敢上前的杏缦此刻抵上了新的手帕,说道:“娘娘,许久不弹了,仔细身体。”
容太后瞥了一眼拿过了手帕,转过头擦着眼角。
“娘娘当初说是不弹了,今日怎么就想起来了?”杏缦叹了一声。
容太后琴音与那过世的琴师相似,所以先皇极爱来长春宫听琴。
只是在那年以后,容太后决心不再弹了。
“那当然,看给谁弹。”容太后撇嘴说道:“今日这是……给自个弹吧。”
杏缦笑道:“娘娘想开了就好。”
容太后盯着琴弦,不知想起来什么,忽然轻叹一声,“我当年……跟先皇怄气,也让你们跟这吃了不少苦。”
“娘娘这是说哪的话,只是看娘娘此前如此爱琴,一下说不弹了有些可惜。”杏缦胶囊说道:“而且当年也不怨娘娘。”
容太后拨弄着琴弦,喃喃说道:“也是,把我儿子赶去漠北,还要伺候他开心不成?”
沈旷当年因罗家的案子被罚去了漠北,虽说国公府自保都来不及,本不应当碰罗家的事。
但那是她儿子,怎说都是记在皇后名下,怎能坐视不管?
容太后都做好了与旁人一样被责骂的准备,那她也要试试。
可她问到了什么?
“什么叫没了旷儿还有一个旭儿,他那是人话吗?”容太后咬牙切齿。
“都是他儿子,他真是一点也不心疼!”
先皇冷漠,对谁都无情,她原以为自己要受到牵连。
但她没有,先皇不仅没有责骂,反而晋了她的位份,成了独一无二的皇贵妃。
她那时还以为皇贵妃的位份能救沈旷回来,再不行那就只有她当了皇后,沈旭立下太子,搏一把就能让沈旷回来。
可这宫里的的人都是趁你病要你命,那时四皇子母妃来告诉她,皇帝喜欢听她的琴,不过是因为她的琴像那个永远得不到的琴师,皇贵妃又如何,不过是个乐籍女子的替代。
“皇贵妃,还指望着当了皇后救三皇子回来?”四皇子母妃趾高气扬道:“别傻了,为何晋你为皇贵妃还不知道吗?”
“让罗家同脉以为你与皇后不是一路,你也是出卖自己儿子换回荣华的歹人。即便是三皇子以后回来了又如何?你就是没有为他说过一句话的生母。”
“而国公府?国公府就是下一个罗家。”
她是傻,确实傻。
识人不清到这种地步,她没有办法再弹下去了,根本找不到一丝心境。
于是她便不再弹琴,总是说着自己病了。
而先皇自然也就对她不闻不问,空有皇贵妃的名头,却被内侍监苛待。
也许正因为这样,那三年换来了国公府的平庸,不再被先皇忌惮。
那皇贵妃当的有什么好的,现下想来也是可笑。
“说赶去漠北真就去漠北,真当是老罗家孩子不成?”容太后想起以前的事又是喋喋不休。
“那漠北是人待的地方吗?他怎么自己不去?”
而且从漠北回来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难,性情都变得差了几分,更别提与她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