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自从重逢起,尽管江恶剑与五年前判若两人的乖劣,但每当面对司韶令时还算特别,甚至是有些呆涩的。
以至于眼下江恶剑斩钉截铁的一番话落下,司韶令在略有意外之余,神色也阴鸷沉下。
自然感觉得到身后愈发压抑的气息,像是风暴前的可怖宁静,江恶剑却坐得极稳,任由气氛僵持着,毫无妥协之意。
那个酷爱逞能救人的“江慈剑”是在五年前同他娘亲一起死去的,被他曾救过的人们亲手杀死。
如今除了江子温,任何人的死活都与他无关,包括他自己。
无所畏惧地又一笑,江恶剑连头也不抬了。
一时间屋内过于安静,围绕在几人耳际的急煞凶险更为清晰的由远及近,厉云埃一言未发,却也不再停留,先一步出去。
短暂开合的屋门动静很轻,又尤为刺耳,伴随江子温也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这两日一直照顾她的人消失在门口。
眼见她在怔愣间手脚已不由自主地往地上使力,似是想跟着厉云埃出去,江恶剑心情复杂地正欲拉住她,忽觉身后的人也动了动。
司韶令竟是隔着他一抬手,迅速扯开江子温头上一根丹红发结。
手法之娴熟,看得江恶剑一滞,也便由着他又以发结蒙住江子温的双眼。
“先别摘掉,”只见司韶令语气倒还随和的止住江子温想要扒开眼前遮挡的小手,“我与你玩个游戏,你从一数到三,就可以在这屋内随意摸寻,什么时候找到我,那个哥哥就回来了。”
“可听懂了?”
原本不愿就范的小手这回慢慢松开,兴许是觉得司韶令这躲猫猫的提议很有意思,还仰头呵呵笑了两声:“好。”
于是方一从江恶剑身上下去,江子温便站在屋子中央,迫不及待地掰出一根短短指头:“一。”
殊不知话一出口,不止绷到极致的屋外瞬时风起云涌,比想象中更凌厉的几道戾影自四面八方乍然现身,朝厉云埃和陶恣劈头盖脸攻去。
连屋内同样也陷入了刹那的天翻地覆。
当劲风贴着后脖颈惊险拂过,江恶剑已早有预料般猛地抬离前一刻还稳坐的大腿,由于起得太急,头顶发丝飞扬散落于背后,发梢出其不意地扫了司韶令的脸。
像一条嚣张的泥鳅,无声滑出司韶令本欲将他拎住的掌心。
他不理解司韶令为何偏要如此执着又多此一举的让他去救人,也不想理解。
“二。”
只随着江子温无知无觉的这一声又落下,江恶剑还没来得及喘息,便又急忙提气,飞身踏过墙壁,踏落一地墙皮碎屑,在司韶令紧随其后的阴翳目光中,心如擂鼓地一脚又踩在了榻间被褥。
被司韶令灼灼视线瞪得脚下仿若发烫,江恶剑硬着头皮再一脚蹬上床柱,借力往门口飞奔而去。
惹不起他便躲,外头还能瞧个热闹,仔细看看那厉云埃到底是如何出招的。
他如今的一身功夫并非全然是司韶令所授,“慈剑”剑法虽为他量身而创,可后来连剑柄下方的刻字都被他缠起,更无脸再用了。
说来是要感谢在他抱着妹妹无路可走时,曾唯一没有落井下石,反而给予他指点的那人。
他至今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为何会怜悯双手沾满血腥的他,只知那人好似随口而言的几招破碎剑式,倒真的被穷途末路的他悟出深奥所在。
不过也仅是短短的几日之缘,那人便消失不见了,仿佛幻梦,他“祸乱”江湖的这五年也从未听起谁提到过与之相似的人。
“三!”
最后一声稚嫩而响亮,江子温已然伸直了胳膊,试探往前迈去。
而江恶剑指尖触及门板,下一刻便要夺门而逃之际,却一念失去良机。
自是为了挪开那险些撞倒江子温的桌角。
然而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这回定要被司韶令抓个正着,结果他猛然挪动桌子,桌上吃剩的一只姜糖馒头突然颠落,司韶令一掌接住,另一掌再抓过来时,他已翻身闪开。
且快要走到二人跟前的江子温摸摸额头被疾风吹乱的碎发,立刻笑嘻嘻地朝司韶令的方向扑去。
于是在司韶令纵身躲避江子温的同时,江恶剑这次一头扎向身后撑开的小木窗,就要翻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