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岩惊得一厘米都不敢再动。
刚刚小寒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那个“忍着不动”, 和我想的“忍着不动”,是一个意思吗?
不管是不是同一个意思,总之自己绝对不能再乱晃乱蹭了!洛岩的本能在大声地警告着他。
或许是突然受到惊吓的缘故, 又或许是过敏药的药效完全上来了, 后背的奇痒竟然真的完全消退了。
困得晕头转向的洛岩,就这么靠着人形垫子, 在沙发上睡了大半天。
等他彻底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色都昏暗了。
洛岩平躺在沙发上, 盖着毯子, 手依然被裹成个熊爪爪模样。
宴倾寒没在他身边。
厨房传来一阵响动,听上去是宴倾寒在做饭。
洛岩坐起身体,熊爪撑在沙发靠背上, 迷茫地看着宴倾寒的背影,在脑海里嘀咕着:“统啊, 小寒真的已经不是孩子了……”
虽然他昨晚就这么跟系统嘀咕过,但现在这句话, 又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不仅不是孩子,而且那个关于大小的问题——如果洛岩的触感没有错, 那个问题上,洛岩不得不咬牙承认, 宴倾寒毫无疑问是胜出了。
系统依然没有回应。
就在洛岩呆愣地撑着沙发靠背时,宴倾寒回过头,冲他笑了下:“醒了?”
洛岩点点头。
系着围裙的宴倾寒从厨房里端出一锅粥放在餐桌上:“正好起来喝粥。”
“我学着洛岩以前熬粥的方法,又上网查了下,熬了青菜粥, 看看好喝吗?”
宴倾寒走到洛岩身边, 一边说, 一边给他解开了捆在手上的烤箱手套。
“还痒吗?”宴倾寒神色自如地问着。
洛岩脸涨得通红,飞快地摇着头。
晚餐是青菜粥,配一个凉拌土豆丝和黄瓜炒鸡蛋,足够清淡。
宴倾寒盛好粥以后,就一直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洛岩。
那模样,简直就和洛岩记忆中,在灯下等着自己夸奖他的少年别无二致,依然是活脱脱一只等着人摸头夸奖的狗狗。
洛岩看着这样的宴倾寒,简直怀疑刚才沙发上发生的那一幕是自己的幻觉——然而那么清晰的触感,怎么会是幻觉呢!
洛岩埋下头,努力不去回想刚刚的事,认真地喝了一口粥。
嗯,味道算是中规中矩。
考虑到宴倾寒应该是第一次熬这种菜粥,能做成这个味道已经相当不错了。
于是洛岩拍了拍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宴倾寒:“好喝。”
宴倾寒这才展颜一笑,也用小勺盛了一口粥送进嘴里。
洛岩一边怔愣地喝着粥,一边在努力思考:刚刚发生的尴尬,自己是应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呢,还是,还是跟小寒认真地谈一谈,提醒他成年人之间的接触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要有一点点分寸呢?
就在洛岩犹疑不定的时候,倒是宴倾寒先开口了:“脸怎么还这么红?”
不等洛岩说话,这人先把手掌伸过来贴在他额头上:“也没发烧啊。”
他不伸手还好,他一伸手,再搁在皮肤上,那冰凉的触感,那让人微微一颤的凉意,差点让洛岩把手上的勺子掉到桌上。
不行不行,冷静。
我在慌什么呢。我可是比小寒大好几岁的!
我这个年长之人,有必要给自己养的竹笋进行一个科普!
在这突如其来的信念的支撑下,他放下勺子,一脸郑重其事地看着宴倾寒:“小寒,我有事要跟你说。”
“刚刚那件事——”
“刚刚?哪件事?”宴倾寒居然截断了他的话,眼神坦然无比地回望着他。
洛岩还在组织语言,宴倾寒已经继续往下说了:“你是说,刚刚你坐在我怀里,然后我有了反丨应这件事?”
没想到宴倾寒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洛岩反倒愣住了,刚刚脑子里那些说辞顿时也不翼而飞。
暖暖灯光下,宴倾寒垂眼低笑一声,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嗯?
宴倾寒抬起头,手撑着下巴,一脸的无辜与纯真:“我记得……以前洛岩还给过我一本书?”
啊,对。
小寒刚刚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发现小寒终于“长大成人”了,内心欣慰无比,又有点担心这孩子会害羞不能坦然面对,于是跑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关于卫生与健康的书放在他的书桌上……
“我很认真地学习了哦。”宴倾寒深黑的眼瞳里,一点杂质都没有。
“书里不是说了吗,如果有正常的刺激源,出现相应的反丨应,那是非常健康的表现啊。”宴倾寒言之凿凿地说着。
“所以,洛岩是在担心什么吗?”宴倾寒看上去是真的很不解。
“……呃,也,也没有担心什么。”洛岩困惑地挠着头,觉得宴倾寒说的似乎非常有道理。
“而且,”宴倾寒又冲他轻笑一下,唇角扬起的弧度十分迷人:“洛岩这么关心我,不应该感到高兴么?”
呃……?
是这样的吗……?
洛岩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绕进了沟里,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好像这和自己的想法,有点差异?
其实,但凡洛岩对面前这人稍微有些警惕,稍微有些怀疑,他都不会这么轻易地被糊弄过去。
可是——这是自己养大的竹笋啊!谁愿意承认,自己养大的乖乖竹笋,有可能是黑心儿的呢?
看着全然迷茫眼睛都快变成蚊香圈的洛岩,宴倾寒忍着笑,手按在洛岩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两下,又迅速收回:“别想了,快喝粥吧——明天想喝什么粥?皮蛋瘦肉粥可以吗?”
哦,皮蛋瘦肉粥啊,可以。
于是,话题就此揭过,再也没有被提起来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节交替,还是因为没有系统加持,洛岩的这次过敏陆陆续续拖了许久。
一连喝了两星期的粥,吃了两星期的药,他才算彻底好了。
虽然身体上没什么不对劲的,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其他地方,有点怪。
也不知道是小寒不太对,还是自己有问题。
比如自己以前可以不穿上衣在宴倾寒面前走来走去丝毫不觉得奇怪。
但现在,他洗完澡总要穿得衣衫整齐才敢出来走动。
有一次他忘了带替换的睡衣进浴室,洗完之后裹着毛巾就出来了,结果宴倾寒那个眼神——洛岩只觉得自己后颈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再比如,以前两人住在那个小小的一室一厅的时候,即使是炎热的夏天,小寒也一定会穿着t恤和睡裤,乖乖巧巧规规矩矩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但现在,他有好几次,都看见宴倾寒赤着上身,姿态随意甚至带着几分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
然后这人身上那一看就足够结实的腹丨肌,那优美的人鱼线,差点让洛岩呼吸一滞,根本无法直视。
而且,以前这孩子从来不粘人的,每天都乖乖自己回屋看书。
但现在,他经常用那种带着点儿“你怎么可以不陪我”的眼神,让洛岩和自己一起倒在沙发上看电影,一起窝在长椅上看书。
有两次,洛岩微弱地表达:小寒你是大人了……
还没等洛岩说完,宴倾寒就搂住洛岩的肩膀,下巴在他的肩头来回蹭着:“可是,我以前就很想这么做啊……”
“如果是以前,洛岩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呃……?
洛岩生出一种“如果不答应,自己就不是好哥哥”的内疚感,以及“小寒只不过是想要抱抱而已,小寒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的错觉。
结果宴倾寒继续把洛岩当成大型抱枕按在了自己怀里。
而且这人还不忘补上一句话:“其实——我的体温,你应该很喜欢吧?”
这倒是。
宴倾寒的体温偏低,不论什么时候碰上去都带着凉意,对于还在过敏期的洛岩而言,实在是最有效的安扌无。
于是洛岩只能又晕头涨脑地回了一句:“嗯,喜欢的。”
宴倾寒不出声地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最后一片过敏药终于吃完了。
经历了半个月的混沌不清,洛岩总算觉得自己的思考能力在缓缓恢复。
他思考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怎么会在宴倾寒这里住了这么久。
以及自己这个管家,这半个月以来,几乎都是由宴倾寒在照顾,除了洗澡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宴倾寒包办了。
这也太失职了。
就在洛岩琢磨着要明确一下自己的工作职责,以及尽快搬家时,宴倾寒已经换好外出的衣服,拿着车钥匙对他说:“出门吧。”
“昨天不是说,带过来的衣服不够多,等过敏好了,一起去给你买衣服?”
洛岩眨了眨眼,努力回想着:啊……好像,昨天自己被宴倾寒搂在怀里一起看书的时候,自己是嘀咕了两句,大意是需要回家取衣服了。
结果宴倾寒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低声说着,不如直接去买衣服,自己一直都想看着洛岩换上自己选的衣服。
自己当时似乎还窝在他怀里笑起来,说:“真的?以前我也特别想看你换上我选的衣服,你穿什么都可好看了。”
今天人清醒一些以后,再倒回去想这段对话,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真的有哪里不太对。
不过宴倾寒的表情,依然是一派坦然,没有任何的异样。
洛岩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先和他一起去把衣服买了,再找机会澄清一下。
至于具体是要澄清什么,他还得再想想。
宴倾寒直接把洛岩带进了需要预约才能进的专卖店。
宴倾寒自己日常是穿衬衫,他给洛岩推荐的衣服,一种是正经中带点休闲气质的衬衫长裤,以及配套的夹克、风衣,一种是舒适自然,又带有独特风格的卫衣和休闲裤。
让洛岩有些吃惊的是,这些衣物的尺码,全都和自己完全相符,与其说是临时挑选的成衣,倒更像是提前许久就已经做好的定制款。
这……巧合吧?
洛岩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洛岩刚好看见,店里的sa正在对宴倾寒说着什么。
虽然sa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洛岩还是隐隐听见,这小伙子是在请宴倾寒预订这个品牌的情人节限量版。
宴倾寒最后订没订,洛岩并没听清楚。
但“情人节”这三个字,足以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终于发现,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小寒这么不分昼夜地陪在我身边,那他哪里还有时间去和原定的青梅竹马发展感情?
总不至于两个人隔空表达一下爱意就完事了吧!
情人情人,总得凑在一起做些有情之事才行。
自己这个哥哥,啊不对,自己这个管家,老在这儿碍什么事呢?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洛岩,心里莫名有些发堵,还有些奇怪的发涩。
至于为什么这样,一定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小寒谈恋爱,所以会有些内疚不安吧。洛岩想着。
系统还在罢工,洛岩始终查不到宴倾寒和他的青梅竹马到底怎么样了。
洛岩决定不靠系统,自己来问个明白。
毕竟亲手养大的竹笋,没有什么不能问的。
当晚回到家,洛岩坚决没再让宴倾寒来做饭,说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工作了。
于是宴倾寒只能挽着袖子,在一旁帮忙。
吃完饭以后,洛岩把碗盘都放进洗碗机,切了一盘水果放到茶几上。
恍然间,洛岩的思绪跳到了自己劝宴倾寒好好考大学、不要留在a市的那个晚上。
一转眼,当年痴心想守着青梅竹马的少年,早已一飞冲天——诶,等等,该不会是这孩子这些年来,一直没日没夜拼事业,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谈恋爱?
洛岩皱下眉,决定换个问法。
他先是和当年一样,用小叉子穿起一块哈密瓜,递给了宴倾寒。
宴倾寒没有立刻接过去,反而盯着洛岩白皙的手指看了好几秒,唇角微勾,这才从洛岩手里接过了银色的小叉子。
洛岩收回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搓了两下——明明宴倾寒并没有碰到自己的手指,但他总有种,这人的手,方才从上面一点点蹭过的错觉。
他摇摇头,努力赶走这种不对劲的错觉,换上一副语重心长外加“过来人”的脸孔:“小寒,有件事,一直没有听你说过……”
“你和你当年,很喜欢的那个人,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噢……”宴倾寒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自己用小叉子穿起一瓣橙子,放到洛岩嘴边。
洛岩正紧张地等着听回答,一时也没注意,遇到食物送到嘴边,便条件反射般张开嘴,把那瓣橙子吃了进去。
嗯,橙子好甜,汁丨液充沛,甚至会从嘴角溢一些出来。
洛岩不以为意地舌忝了下嘴角,继续专注地看着宴倾寒,等着他回答。
结果他听见宴倾寒在问:“好吃吗?”
洛岩愣了下:“啊?”
宴倾寒道:“橙子,很甜吧。”
洛岩点点头:“嗯,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