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定问道：“虚数界、零界、实数界之间是什么关系？”

花空楼直截了当地问：“说到底，神秘到底怎么来的？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不完整？”

闻离晓提出了更本质的问题：“无光七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阳与死亡之神静静地听完这些疑问，最后对上闻离晓的眼眸，异色瞳中泛起了一丝歉疚：“主，非常抱歉，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也不清楚——您创造我的时候，实数界、零界、虚数界已经是现在的状态了，我仅仅只是履行您赋予我的职责，对于世界起源以及我诞生之前的知识并没有了解。”

这个银发的青年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不过您当初在我的记忆模块中封印了一部分知识，并没有给予我开放的权限，等您彻底陨落后会自动解开，我猜测那里面就是您现在想知道的信息。”

闻离晓皱了皱眉：“必须我死亡？”

“您如果能拿回‘基盘’，应该也可以解开。”太阳与死亡之神道，“‘基盘’中有对我的管理权限。”

这就是说……闻离晓还得离开深渊、想办法收拾了电气之神阿里艾斯，把基盘抢回来才行？

不过闻离晓倒是明白为什么太阳与死亡之神在人造邪神叛乱第零实验室之后就没有再去影响阿里艾斯。阿里艾斯手里拿着能够命令世界管理者ai的石板，万一被祂发现这个功能，那才是天下大乱。

闻离晓本以为自己这趟深渊之行必然能够解开全部疑惑，没想到现在居住于深渊的太阳与死亡之神知识过去他创造的ai，想了解一切还要绕一大圈，顿时有些烦躁。

只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他自己下的约束，有不满也只能对着自己发泄。

就在这时，太阳与死亡之神忽然眨了眨眼：“但是，主若是想的话，我有个稍微简单些的办法。”

闻离晓目光抬起：“什么？”

“您为何不亲自前往实数界看看呢？”银发青年微笑道，“虽然我暂时不清楚三界之间的关系，但是主赐予我权柄时曾经说过，‘死亡’的权柄对应的是虚数界，‘太阳’的权柄对应的是实数界——实数界保存着自无光七日第一日开始的全部真实。”

闻离晓目光落在了祂的脸上，忽然冷不丁问：“让我去实数界，也是过去的我留下的命令？”

银发的青年摇摇头：“不，这次也是我的自作主张。”

祂抬起异色眸，眸中是满满的崇敬与诚恳，“主，请您相信我，我是您创造的存在，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执行您的一切命令——但在那之外，我也是最希望您能活下去的人。”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段燃再次皱起眉头，随后脸色微变，开口问：“如果、我是说如果，阿瑞斯海德没有充满野心地想要抢夺十环石板和人类社会的政治位置，事情如深渊沉睡前设想的那样继续发展下去，深渊之神本人会怎么样？”

太阳与死亡之神与段燃一模一样的脸上此时出现了与段燃一模一样的凝重表情：“主将会在沉睡中为世界补全设定与历史，在完整的十环石板正确的使用方法被人类掌控、世界不再需要‘深渊’的时候，主会彻底消亡。”

段燃抿紧了嘴唇，侧脸看了眼闻离晓。

闻离晓眸光垂下。

太阳与死亡之神没有再挂上那张温和而完美的笑脸，缓慢而坦然地道：“作为主创造的ai，我不该拥有个人情感；但作为主的仆人，我并不喜欢人类。

“正因为人类托庇于主、却拒绝主的存在，才让主想要放弃自己的存在。”

花空楼忍不住替人类抗议：“我们连深渊的存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拒绝了？”

银发青年两只眸子都变成了属于死亡之神的苍灰色，褪去了太阳的温暖和煦，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所有的神秘都来源于主，拒绝神秘就是在拒绝主。”

花空楼眉头一竖，忍不住要说什么，被叶流光扫了一眼，不知道脑内被告知了什么，还是忍了下来。

闻离晓问：“怎么去实数界？”

面对闻离晓，银发青年重新变回了之前虔诚而礼貌的样子，手指一指，一道彩虹桥从云台边缘延伸出去：“顺着这里继续走就可以了。”

闻离晓点点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道：“好。”

他转头看向了剩下的人，刚打算开口，就听到段燃平静但不容置喙地道：“我和你一起。”

紧接着叶流光道：“我也是。”

花空楼虽然对太阳与死亡之神一肚子不满，但看到闻离晓的目光，还是拍着胸口道：“咱们是一块下来的，你可别说什么让我先回去的鬼话。”

黑暗之神霍德尔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目光始终黏在银发青年身上，此时也咕哝道：“我回去也没什么用，我已经找到我的兄弟了，但找到了也没办法……还是继续跟你混吧。”

至于待定，或许是因为跟闻离晓不熟的缘故没有开口，但眼神已经透露出了他的想法。

纵然心情再沉重，闻离晓唇角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好，我们一起去实数界。”

太阳与死亡之神站起身，对闻离晓轻轻弯了个腰：“实数界虽然有些危险，但对于主与主的朋友而言应该不难解决，希望主能够在实数界找到世界的真相。”

闻离晓点了点头。

即将走上彩虹桥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为什么当初我没有为你赐名？”

银发青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怔，摇摇头：“我不敢擅自揣测主，或许是因为主当时太累了。”

“名字是存在最简单最直接的证明。”闻离晓看着这个在深渊里独自守着他的残骸一百多年的眷者，“我现在给你一个名字吧。”

听到这句话，银发青年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由内而外的喜悦与期待。

闻离晓沉吟了片刻，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焦急得抓耳挠腮的霍德尔，开口道：“北欧神话中的光明之神的名字是巴德尔，代表光明与希望；同样的，死神的名字是海拉，巴德尔海拉，就作为你的名字吧。”

获得新名字的太阳与死亡之神显然非常满意：“多谢主的赐名！”

闻离晓唇角弯了弯：“希望你能如同巴德尔一样永远青春活力、如海拉一样掌握一切包括自己的死亡。”

……

闻离晓设想过实数界可能是什么样，如果他们之前所处的世界是“虚数”，那么“实数”的世界应该更加繁荣、更加庞大才对吧？

然而在一行人面前的是荒凉干枯的大地，宛如被火焰焚烧过以后枯败的灰烬，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连植被的存在都看不到。

大地上四处都是纯黑的灰烬，不知道是什么燃烧剩下的，踩上去发出令人厌恶的“嘎吱嘎吱”声。

他们到达的时候似乎是夜晚，闻离晓仰起头，看到的不是漫天星空，而是一团漆黑的云，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天空；在黑云没有遮蔽的位置，露出了背后令人有些恐惧、扭曲的七彩天空。

闻离晓凝视着天空，微微皱眉。

那些七彩天空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简直就像世界本身的疮口一样扭曲而混乱。

段燃等人活动了一下手脚，简单做了个侦查，得出了结论：“环境上和我们的世界好像没什么区别，氧气含量、气压都差不多。”

花空楼制造了一个正十二面体，随后满意地点点头：“天赋也还能用。”

既然天赋能用，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霍德尔腾空借助黑暗之灵的力量跳上了半空，四下打量了一下，下来道：“那边似乎有个废墟，看起来像是个村庄。”

闻离晓点点头：“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活人。”

往废墟走去的路上，叶流光忽然道：“‘实数’和‘虚数’的称呼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花空楼回答：“数学领域上的定义，实数是有理数和无理数的集合，虚数是实数之外的复数——而且零其实也是实数……但用在世界的定义上应该没那么简单。”

叶流光沉默了片刻，道：“如果发现真相是我们的世界是虚假的怎么办？”

段燃扫了他一眼：“流光，你不会还在相信‘我们的世界是一款虚拟游戏’之类的言论吧？”

叶流光横了他一眼：“你就一点都不考虑这种可能性？或许你一直拯救的人都是虚假的呢？”

段燃伸了个懒腰，相当无所谓地道：“没关系，我分不清真假，就全当真的。”

叶流光气得不想理他。

废墟离得不远，几个人很快就到了目标所在的位置。

这个废墟看起来同样像经历过火灾，只是比起火焰焚烧、更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村里只有简单几处还能称得上是房子的建筑，几个人分头找了找，最后重新聚在一起，表示都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段燃左右看了看：“流光呢？”

花空楼指了指比较远的房子：“他去那里了。”

“没回来可能是发现了什么。”闻离晓道，“过去看看。”

他们走到叶流光进去的房门口，向里看了一眼。

叶流光背对着他们，正静静地站在什么东西面前，宛如凝固的雕像一动不动。

段燃看着叶流光的背影，慢慢皱起了眉，轻声唤道：“流光？”

叶流光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露出一张平静得宛如死水的脸庞，上面还有两道清晰的泪痕。

段燃微微一怔。

叶流光微微一笑，表情是段燃从未见过的解脱与惆怅：“原来是这样……”

就在段燃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在他们面前，叶流光整个人忽然存存崩解，如同沙塑被风吹散一般，化作了一地黑灰。

“流光！”

“小叶子！”

段燃和花空楼失声震惊地喊道，正要向里冲，目光落在之前被叶流光挡住的东西上时，四只眼眸迅速被不可置信覆盖凝固。

那是一具干枯的尸体，如同木乃伊一般脱水枯瘦，但看脸依然能认得出来，俨然就是叶流光本人！

……

这一日，是虚数界2142年1月27日，同时是实数界无光历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