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楹洗漱的时候没有让红荔在旁,褪了衣物以后,默不作声地用浸湿的帕子擦拭肌肤。
她的锁骨下三寸有一处痕迹,越擦拭反而越明显。
明楹手指抵着帕子擦拭了几下,肌肤红了一片,她看了那处红痕一会儿,随后将帕子放在一旁。
她以手支在浴桶上,下颔放在交叠的手背上,垂下的青丝浸湿在水中。
明楹突然想到今日对上傅怀砚的时候。
其实这位名义上的皇兄,她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
无论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还是那时来路不明的愠意。
明楹虽然不常出门,但是毕竟也是身处宫中,自然也知晓这位太子殿下的贤名。
传闻中的傅怀砚品行高洁,芝兰玉树,少时就被立为储君,为人敬仰。
明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他有了牵扯。
她恍然觉得这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可是……
她指腹抚上锁骨下的痕迹,恍惚间想起,傅怀砚低眼俯首时,昳丽的眉眼有隐忍之色。
那些晦暗的片段其实原本已经记不真切,但是此时却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明楹原本还有些倦意,因为刚刚游离在脑海之中的回忆,又突然清醒起来。
在她思忖的时候,水温已经渐冷。
明楹起身拭干身体,寝衣外披了一件袍子,身上各处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浸湿的发尾披散在身后。
寝间的小桌上还有之前未曾读完的杂记,明楹随手翻了几下,却实在静不下心来。
自从之前和太后偶然的相遇后,无论是认回明氏,还是与傅怀砚之间的事情,都远远超出了她从前的设想。
明楹抬手将手上的杂记放回到小桌上,看到桌上布着几道点心。
母族有势的公主皇子大多殿中都有小厨房,很少会用宫中膳房的餐食。
春芜殿能领到的点心,也谈不上是什么精巧,但好在味道极好。
红荔也曾不止一次议论过,也不知晓到底为什么其他殿都不爱去宫中膳房,她尝着,分明比小厨房做的都要好些。
宫中贵人的心思,实在是让人捉摸不清。
明楹从昨夜到现在,几乎连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用,所以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就着茶用了几块糕点。
她食不知味,用清茶压了压,才压下去喉间的干涩。
而在此时,绿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殿下,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过来了一趟,得知您在净室,只放下了赏赐就走了。”
明楹听到这话,心间忽地跳动了一下。
她与皇后只是见过寥寥数面,并无往来。
虽说名义上也是她的母后,但是宫中公主皇子多,皇后自然也不可能各个都识得。
更何况是自己。
明楹没有再细想下去,稳下心神问道:“皇后娘娘遣人前来是为什么事?”
“娘娘让殿下明日巳时前去坤仪殿。”
明楹手指碰着书页:“可有说为何?”
“并未。”
明楹沉默片刻,轻声回道:“我知晓了。”
绿枝远去的脚步声响起,明楹看着手中被折起的书页,还是忍不住想起皇后诏她面见的意图。
明楹并不知晓皇后现在知不知晓昨日的事,也不知晓若是皇后知道了,自己现在又该如何。
太子素来有德,若是与皇妹有私的事情传出去,不说旁的,言官的口诛笔伐必然是逃不了的。
为了保全傅怀砚的声名,她一个孤女的命,大抵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明楹轻声叹了一口气。
算了,现在想这么多,也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
翌日的清晨起了一点晨雾。
傅怀砚踏着雾气,因为早起露水重,身边的长随还撑着一把竹纹纸伞。
他走到坤仪殿前,殿前的女官接过他身上的外袍,听到他轻声道:“有劳。”
女官知晓傅怀砚的规矩,将外袍放在手上的木质托盘中。
她恭声道:“娘娘在殿中等殿下。”
傅怀砚嗯了一声,抬步往内殿走去。
皇后此时坐在主位之上,以手撑着额头,听到动静,“来了。”
“儿臣见过母后。”
傅怀砚随意找了一个位置落座,就听到皇后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说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姨母家的孙女,都会叫我姨母了。你呢,到现在了,连个着落都还没有。”
皇后一提起这件事就忍不住多说几句,“母后不求什么,家世出身也不重要,又不需要拉拢外戚。只要你中意的就好,这京中这么多的贵女闺秀的,你就当真一个都看不上?”
傅怀砚指节曲起,在桌上轻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