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乔知道周宴深有洁癖,很严重的洁癖。
他是一个情绪偏内敛的人,喜怒不形于色,高中的时候她也是坐在他后面很久才慢慢察觉出来的。
那天是班上有一个人过生日,又恰逢圣诞节,买了一个巨大的蛋糕来班上分。青春少艾的年纪,不知是谁起的头,很容易就变成了互相追逐抹蛋糕的游戏。
陵中学习压力大,一疯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虞乔和周宴深都没能幸免,身上脸上都被抹上了蛋糕。
她在人群中哄笑着躲避蛋糕,无意间看到周宴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默默回到了座位上。
他脱掉沾上蛋糕的校服外套,折好,放进抽屉。
而后垂着眼,将自己手上沾的蛋糕擦得干干净净。
虞乔从人群里离开,悄悄走到他旁边,手握成个圈,猛地喊一声“喂!”
周宴深被吓了一跳,侧眸看到是她,表情先是一愣,而后浅浅蹙眉。
“别皱眉。”她坐下,手指点他额前的空气,笑嘻嘻的,“会长皱纹的。”
下一秒手指却被少年捏住。
只不过是隔着纸巾。
指腹的温度通过纸巾传递,虞乔一下没反应过来,耳根先于脸颊慢慢泛红。
周宴深隔着纸巾将她的手指捏下来,用一张湿巾仔仔细细擦干净她手上的奶油。
他半垂的睫毛黑而长,工笔画一般的眉眼下鼻骨高挺,唇抿着,好像没有被校园里纷纷扰扰的节日气氛叨扰半分。
“周宴深,”她好奇地看着他,歪头,“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没有,”他松开她的手,顿了一顿,对上她在光下亮亮的眼睛,认真解释道,“我只是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那就是洁癖嘛。”
他们相识于少年时期,在一起那么多年,虞乔熟悉他每一个细微表情后面的含义。
递手帕的动作维持了很久。
周宴深没有接。
如果不是戴着口罩,虞乔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早就已经垮了。
不知道过来多久之后,好像没有几秒,又好像是因为拉锯而让时间在她心里变得漫长,周宴深终于出声,说了重逢后和她的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谢谢,不用了。”
疏离冷漠的语气。
手帕在虞乔手里被攥紧,她睫毛狠狠颤了一下:“周……”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周宴深已经抬脚,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径直回房关上了门。
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还残存在空气中,虞乔保持着那个动作,良久,手臂缓缓垂下。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容夏心里掀起惊天骇浪。
难道她之前的猜测是错的,虞乔和那个男人确实是旧相识?
跟在虞乔身边三年,容夏知道她有多眼高于顶。娱乐圈内有很多剧组夫妻,常常是因戏生情几个月,杀青而散,图得不过是一个快意人生。
但虞乔从来没有,她洁身自好,空长一张含情脸,让圈内不少男明星错付心意。
胆战心惊地关上门,转身容夏听见虞乔喊她:“夏夏。”
“怎么了姐。”她连忙应,“要吃早饭吗?”
“不吃。”虞乔说,“打电话问问航空公司,航班什么时候能起飞。”
“好。”容夏听话地去打电话,回来告诉虞乔航司说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至少要等台风离岛。
虞乔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她瞥见一脸纠结的容夏,揉了揉眉心:“想问什么就问吧。”
容夏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真没有?”
“没有……”
虞乔支着脸,笑了下:“那记得不要告诉alin。”
“啊……”容夏呆住。
她揉了揉容夏的头,回房换了一身运动装,把头发扎成马尾,准备下楼去健身房跑步。
虞乔其实没有什么跑步的习惯,但是压力大的时候会去跑一跑。
景丽的健身房在地下一层,通体黑色的装修,健身器材齐全而整齐,巨大的落地窗前陈设着一列跑步机。
窗外还下着雨,天色不像刚起时那样浓稠了,隐隐透出些亮。
虞乔先把速度调到了八,塞上耳机慢慢跑起来。
这个速度很舒服,适应之后她又往上调到了十,跑着跑着,心跳逐渐加快,额角溢出汗水,她仰了下脖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汗水逐渐滴落的时候,虞乔回想起来以前在陵中体测之前练八百米的时候。
陵江一中每学年都有体测,在每年的十一月份,测试内容中她最头痛的就是八百米。
于是临近体测的那段时间,虞乔只好每天利用每天晚上吃饭的时间去操场跑步。
有同样困扰的人很多,操场上跑步的人乌央乌央成群,她在偏外圈的跑道跑过一圈又一圈,越跑越精神,浑身上下热烘烘的,于是干脆和别人一样脱了外套丢在跑道里面的草地上。
再回到跑道上的时候,身旁有人离她越来越近,扭头一看竟然是周宴深。
“你怎么也来了?”虞乔喜出望外。
“来跑步。”周宴深扭头,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和你一起会打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