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珞回房时,脑子里的醉意才散了些,想起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懊悔混着羞耻卷上心头。
方才在亭中,她忍着羞涩,将才没说几句关切的话,想将他扶回去,
原本不声不响垂着长睫的男人却在此刻忽地抬眼,他脸颊溢红,可目光却依旧淡漠至极,压过来时要她下意识打了个哆。
时岁被折磨得拉长,直至风灯又被吹落一盏,陆明钦才再次垂下眸子。
他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玉珏,淡声道,
“陆某当不得安姑娘如此称呼,换回从前的便是。”
安珞从未碰到过这样的男子,往日就算再清高再淡漠的,在她面前也都化作了绕指柔。
她秀眉微拢,目光忽地在某处顿住,眸色逐渐变暗,
不论如何,她都得嫁给陆明钦,不管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她自己。
*
谢知鸢在听见安珞唤表哥的称呼时就已匆匆跑掉,七拐八拐直往阒静处钻,
可没跑多久,席间闻着的酒意熏得额角有些犯晕,好在她对陆府还算熟悉,目光在此处查探,踏入最近的一处亭子。
谢知鸢靠着雕花木栏静静坐了一会儿,夜风裹着凉意,慢悠悠撩动薄薄的纱罗。
那酒意被稍稍压下去些许,脸颊处的滚烫也寸寸转凉。
她寻思着宴席也快要结束,就着风灯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裙摆,将褶子细细压好才起身离开亭子。
此处静默无人,只有呼啦啦的风吹落一地还带着生机的树叶。
绣花鞋踩着地上的枯枝落叶,噼里啪啦作响,可又在瞬间顿住。
右侧方的小道上跌跌撞撞行来一道身影,那酒气顺着风刮落至谢知鸢的鼻尖,要她打了个细细的喷嚏。
女孩的喷嚏声令那锦衣公子停下脚步,借着月色下眯着眼打量了一番不远处的美景。
少女年岁不大,细嫩的眉间盈着未散的委屈,水雾雾的大眸,小巧精致的唇,
大片雪白的肩颈下,是拢起的颤软,时兴的纱罗又薄又透,隐隐可见细瘦的胳膊。
谢知鸢为避嫌,侧身给他让了条道,按理说寻常守礼的公子哥理当匆匆离去,可这醉酒的公子却将那令人生恶的目光烙在她身上,
她忙轻声道,“公子还不走吗?那我便先告辞了。”
谢知鸢说着福了福身子便要离去,可在经过他身边时,却被男人有力的胳膊拦了去路,
男人靠近了些,在她的惊慌失措中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铺面的酒气熏得谢知鸢眼里的泪溢出
月光下的美人,颤颤发抖的身体,色厉内荏的眉间。
柳亭自是知道这是谁,他娘前些日子才指给他看过,说这是他未来媳妇。
他难得生出些许满意的心绪,那份欲/念被醉意灼烧得越发旺盛。
他一时之间生了贪念,在少女软绵无力的怒吓声气息寸寸逼近,
说是恐吓,可那声音却和猫儿一样,眸子溢满了惊恐。
他正扯落了一侧绫罗,莹白透粉的肩头微露——
与女孩指尖的针同时落至男人腕部的是一枚细微得快要瞧不见的石砾,却足以要他在瞬间松开手,
剧痛袭来,好似全身筋脉都被封住,柳亭哀嚎了一声,酒醒了一大半,
“我倒是不知,柳家二公子竟是这么个人物。”
声音自身后传来,字字透着寒气,要谢知鸢瞬间僵住,
趁着下一阵凉风刮来之际,她悄悄将指尖处夹着的银针丢到地上,又任由自己的泪坠落至露出的肩头处。
那柳亭回过神时,忍着胳膊的酸涩,眉间不住流露出些许心虚与害怕的神色,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陆明钦的手段,可他与王五有着不浅的交情,上月他突然从马上坠落,断了条腿,王家人都说是意外,可他自己却觉着是陆明钦的报复,那日在雅间的,无一人幸免。
想到这,柳亭也不顾什么美色不美色了,他连声道歉,嗓音带着战栗,“是我没瞧清路,冲撞了这位小姐......我这便离去了,这便离去了。”
说着跌跌撞撞朝小道另一处跑,中途还摔了一跤,又连滚带爬起身。
陆明钦眉目波澜不兴,静静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暗处,调转目光时,轻轻略过女孩裸露在外的肩头,
隐隐的啜泣声传来,月色下,少女抬起一张湿漉漉的脸,睫上沾满了晶莹的泪珠,
眸中带着残余的怯意,泪滚落至胸前时,嫩白的半边雪软随着肩头颤动,
“谢,谢谢表哥......”
陆明钦却恍若未觉身前女孩子的引诱,视线在她长睫处停顿,开口时是惯常的冷淡,
“夜里风凉,早些回去。”
男人的声音顺着风飘来,谢知鸢一顿,眼见着他要离去,她忙上前几步,唤了他一声。
陆明钦步子稍停片刻,侧了侧身问,“还有何事?”
男人今日着玄色深衣,束着的冠发显得越发沉稳,半边身子隐没在深处,与夜色融为一体,只隐隐勾勒出颀秀挺长的轮廓。
谢知鸢扑扇了下睫,水珠滚落至白嫩泛红的小脸,
细软的手指伸到男人面前,粉嫩的指尖正正好捏在香囊的修竹上,
同样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这是阿鸢绣给表哥的,里头添了谢府今日研制的香,”
他微微垂眸,目光在她颤动的长睫停住一瞬,眸光寸寸转暗,
耳边又是想让人撞碎的颤音,
“祝,祝表哥生辰快乐。”
*
晚间,伴云乐呵呵地拿着长长的一卷白纸,也没管世子爷暗沉沉的气息,吩咐小厮清点贵客送的礼,
他才报到谢府,好奇地将手里的卷轴小心翼翼展开,报数的话脱口而出,“谢府,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