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反了?”时父不敢置信, 第一次在家人们面前显露出自己完全恢复的神智。
伍叔和乐善对此早有所料,并没有感到惊讶,现在让他们惊讶诧异的是有人家平反的事。
既然别人家能平反, 那时家呢?
时父想到这种可能, 死寂的心突然焕发新生, 希望宛如野草般疯狂滋长。
时父再顾不上遮掩自己的情况,放下碗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想要确认确认真假。
时仲紧跟其后,父子俩来去匆匆风一般刮过, 留下饭桌上的乐善和伍叔,还有两个孩子。
大宝这时好奇地问:“妈妈,伍爷爷, 平反是什么意思呀?”
贝贝也眨着眼睛抬起头来, 好奇又不解地看向乐善和伍叔, 等他们解惑。
乐善顿了顿, 简单道:“就是以前被判错的事现在改正过来了。”
两个小家伙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小模样, 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懂。
伍叔摸摸他们的头,眼含忧虑。
乐善三两下扒完饭碗,起身去厨房盛饭,回转身时看到伍叔就在门口看着她。
“叔……”
“你打算怎么办?”伍叔突然问道。
乐善僵在原地, 结结巴巴, “什么章 什么怎么办?”
伍叔叹气, “你知道叔指的啥, 事已至此, 这个问题是逃避不了的, 你该提早做好心理准备。”
乐善沉默, 心知伍叔是什么意思。
既然有别的人家已经成功平反,那么以时仲家当初不算严重的问题来看,他家得到平反估计也是早晚的事。
如此一来,她就要考虑清楚该如何对待这件事,以及她和时仲的未来。
乐善心潮翻涌,最终向伍叔道出她当初的打算,“看他吧,如果时家真能平反,到时候看时仲的选择,我这里不会拦着他,但是不论怎样,孩子都会是乐家的,这个不能变。”
这样即使时仲最后选择的是离开,她好歹还有两个宝贝,也不算亏。
反正他俩没扯证,孩子上的是她的户口本。
伍叔听得眉头直跳,倒没有想到她对此早有盘算,还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乐善表示她早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如果能和平分开,她也不想和孩子爸爸闹掰,彼此都体体面面的多好。
伍叔不免劝慰道:“具体怎样还没个定论,现在说这些太早,叔只是想提醒你一声,你心里有数就好。”
“谢谢叔,我明白的。”乐善领情感谢。
谈完这番话回到饭桌旁,大宝和贝贝已经乖乖地吃饱饭,问乐善他们可不可以出去玩了。
外面现在正热闹,兄妹俩想去找爸爸和爷爷。
乐善还要在家收拾饭桌残局,就让伍叔带他们出去看看,别乱跑。
伍叔接下这个任务,带着欢呼雀跃的两个小家伙出门瞧热闹。
院里很多邻居都像他们一样跑去看情况,路过乐善身边时看到她在慢悠悠收拾碗筷,还发出邀请想拉乐善一块去。
乐善笑着婉拒,将剩下的饭菜收起来,整理出的碗筷拿到厨房刷洗,不想理睬外面的动静。
时仲稍后回来了,兴冲冲地和她说着平反那一家的消息。
据说他们是被上头专门派车接回来的,以前住在这边的小洋楼,现在房子已经被人住满了,只能给他们清理出其中的两间屋子暂时安居,以后估计要把小楼还给他们。
至于里面的人,肯定得迁出来。
时仲讲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他家在城西的四合院,不知道到他们家平反时能不能也一样物归原主。
这几年中他曾去悄悄看过,昔日精巧雅致的院子里面塞了好几户人家,住得满满都是人,院中乱搭乱建一片拥挤,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但即便如此,时仲也想将这个打小长大的地方收回来。
而做到这一步的前提是,时家能像现在外面那家一样顺利平反。
虽然想也知道这件事不会很容易,但有现成的例子在,总归让他看到了希望不是。
时仲因此不免心潮澎湃,都没发现乐善情绪上的不对劲,犹自在那儿激动不已。
乐善挺能理解他这样的反应,也替他感到高兴,但是心里的失落仍旧不可避免。
她掩下情绪,问时仲打算怎么平反,如果需要她的话尽管说。
时仲摇头,道这件事不着急,现在刚看到希望,他们必须得稳着来,所以平反这事必须私下悄悄来,并且不能牵扯到乐善这边,以免被人钓鱼截断后路。
稍后,乐善得知时父在偷偷联系曾经的故交好友,为时家平反全力奔走。
乐善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在明面上出手帮,只好接过照顾孩子的活,给那父子两个留足活动的时间。
然而这件事就像时仲说的那样急不来,如今想要平反的人家那么多,却不可能一下子就让他们全都拨乱反正了,所以得一个个慢慢来。
时家不想当出头鸟,时父和时仲经历那么多也深谙低调的道理,因此即使活动到位后也没指望立即能平反,而是先打通关系向上头提交了意向,然后慢慢排队等。
忙活一波,看到时仲某天回来露出轻松的笑意,乐善便知道平反的事八成是成了,不由得问他大概在什么时候,她好做个准备。
“最慢不超过明年开春。”时仲心情很好地从背后拥住她,头埋在她的颈项中。
几年过去,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拥抱时需要低头才能耳鬓厮磨鼻息相闻。
乐善蓦然发现这件事,心中感慨又惆怅,却没有在此时扫兴地问他到时离不离开的问题,只想时光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但这是不可能的,她舍不得孩子们长不大,更舍不得时仲的希望落空。
所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心铭记着这样温馨的一刻,或许余生都要靠它来回味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感情和生活上的事还没理清,厂里的工作又迎来一场波动。
刘部长近几年因为身体原因早已露出病退修养的意思,但是瞧他始终在那儿撑着,时间一久大家就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人家来真的,还那么突然。
就在乐善一家默默等着平反的好消息能传来时,刘部长的病退申请先提交了上去,厂里像是早有预料,不仅准了还让他尽快选出个接班人。
于是大家不禁都把目光转向在刘部长手下工作了好几年的李秘书和乐善身上。
若是说几年前乐善刚升任秘书之职的时候,碰到这样的好机会,她肯定没有与李秘书竞争的能力。
但是现在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没多少资历和经验的小白了,在刘部长手下工作这么些年,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她也不差李秘书什么。
大家就想看看刘部长手下的这两员大将如果竞争起来,最后会鹿死谁手。
几年前时仲便跟乐善分析过,刘部长其实更看好李秘书,拿他当自己人和接班人培养,不是她能比的,她的主要战场在副厂长那边。
乐善明白这一点,但要她放着一块吊到眼前的肥肉不试着咬一咬,她不甘心,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万一能吃到嘴里呢。
而且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也想借着这件事忙起来,免得整天想东想西的。
时仲瞧她一副跃跃欲试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倒也没有非要拦着,在一旁积极给她出谋划策,帮她竞争生产部长之位。
乐善抛开杂念全力以赴,最终明白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行的,刘部长显然更看好李秘书,培养了他那么多年,其中也有利益与姻亲纠葛,不会白白让别人摘了桃子。
所以最后的结果不出所料,成功接班刘部长的人是李秘书,乐善只当了个陪跑的。
乐善接受良好,至少她努力过,不成就算了。
李秘书倒是对她多有夸赞,说她成长起来了,如果不是他跟刘部长的时间久,比她关系亲近,怕是这位置属于谁还不一定。
因此结果出来后他对乐善鼓励一番,很看好她的样子,有种想拿她当第一助手的意思。
其实当不上部长,被新部长看重也不错,大家只有羡慕的份。
李秘书也是这个意思,做生不如做熟,何况乐善基本算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有半师之谊,培养她当自己人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