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的是动物内脏, 她打开电视,一边看节目一边吃午饭。盐放得太多,煮得太熟了。莫乌莉喜欢吃生一些的。
南国一直没有回消息。莫乌莉把食物倒掉, 打电话给莫星云。
莫星云也放暑假了,正准备约朋友出去玩。他说:“南国在家呢。你不用担心,她状态很好。我让她接电话。”
莫乌莉不太高兴, 早在南国出院时,她就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有办法。虽然精神心理科大多会推荐住院, 不过效果并不好, 收费虽然高昂, 可护士做的事却有限。不是疯人院, 进出也自由, 基本上没意义。
南国接替莫星云,和莫乌莉通过手机对话:“姐姐。”
和南国说话时, 莫乌莉的声音经常变化。有时候像男人一样粗野、低沉,有威慑力, 像父亲似的,有时候又娇滴滴的, 妖娆、舒缓, 宛如融化了的糖霜。她说:“你昨天没有接我电话,我只能打给叔叔了。他说你去楼下玩了?”
“是的!”南国的声音听起来好快乐, “我现在每天去楼下运动,堂哥还帮我报了网课。我发现我也没有很落后,老师讲得题目我都听得懂!”
“是吗?”
南国乐呵呵地说:“我感觉我明年也能参加高考!没准还能上一本。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南国, 你最近有吃药吧?”
“吃了, 婶婶晚上都会拿药和水给我。”
莫乌莉说:“你把电话给莫星云。”
莫星云接过手机, 问莫乌莉说:“你填报完志愿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几天, 莫乌莉会回来填志愿。可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径自说:“你去乌南国房间看看,翻翻床垫底下,有没有藏药。南国出门,你要陪着她。等我回来,上大学我会带着她一起走,到时候你就解放了。”
还在小时候,南国就喜欢把药藏在床垫下。莫乌莉抓包过很多次,用手拿着药,一粒一粒喂到她嘴边。对于孩子的咽喉来说,药片的体积太大了。莫乌莉会用小刀切开。父母没有不让孩子接触利器的意识,她很早就会用刀。
挂断电话,莫乌莉躺在床上。手机又开始陷入狂风骤雨,是兰伊若在轰炸。她不读她的消息,肯定是诅咒,怎么可能会读?她又不傻。
睡着以前,她依稀想起吴曜凡最后说的话,忍不住想笑。南国的牢骚云云,她早就听腻了。南国不会吵架,却喜欢用说话以外的方式发表感想,在日记本里写满“莫乌莉是怪胎”。从小,莫乌莉就有偷看南国的日记的习惯,看到这样的抱怨,她也只是会心一笑。南国最可爱啦。
后来被南国发现,她买了上锁的日记本。莫乌莉哼着歌经过,一点羞愧的影子都没有。等第二天,南国就发现自己上锁的日记本被硬生生掰坏,扔在桌上。
莫乌莉是魔鬼。南国说:“你……你是怪物,你去死!”
就算被说“去死”,人也不会真的死掉。莫乌莉反而笑起来,反唇相讥:“丑八怪!笨蛋!”
过了一段时间,莫乌莉又会很平常地和南国交谈。
后来,南国不再用日记本,但还是会偷偷记录:“莫乌莉经常欺骗别人,却绝不对自己撒谎。我是离她最近的人,因此看得最为清楚。在她面前,‘怪物’是绝佳的溢美之词,用以赞颂她极端透彻、蔑视人性、消极战斗的姿态。我很担心,没有我的话,她能不能避免分崩离析,一个人好好活下去。”
浏览到这段文字的人或许会跳过,或许会尝试琢磨。但是,实际上,这段话毫无意义。
说实话,南国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只是正值青春期,文艺气息蓬勃生长,胡乱编织的词句而已。
莫乌莉没看到,所以不会评价,要是读到了,她大概是直接跳过的类型。
莫乌莉在网上预约了医生,准备回去带南国复诊。
吴曜凡死了,莫乌莉不会有任何感觉。不悲伤,也不会感到解脱,更不五味杂陈。
兰伊若憎恨她,她也没有丝毫想法。
学校发放的志愿材料,她只稍微翻了翻。估分易如反掌,考完以后确认了一些知识点,她对自己的总分就猜了个大概,上限和下限压缩得很小。莫乌莉目的很明确,自己想要当医生。就像警察一样,医生也是手握权力的职业。像南国这样需要操心的对象,她是医生的话,肯定能解决不少问题。
众所周知,学这样的专业很艰难,也很辛苦,可对她来说却恰到好处。
过去的一年里,她做了很多非比寻常的事,可即便如此,莫乌莉已经开始忘记在这遇到的一些人和事了。她向来如此,作风不会轻易改变。快乐过的印象倒是留在心里。
睡醒已经是下午,平平无奇的天气,云有些密,屋子里昏暗。莫乌莉坐着走神,距离回家的航班还有很久,时间充裕。
南国打电话来,她接通了。可那头说话的是叔叔。
莫乌莉知道的时候,南国还在抢救。她到医院时,见面的地点是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