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拿着打印好的合同来到了王姐的办公室,将合同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放好合同后晏秋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慢慢回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因为合同出错,公司损失了一大笔钱,整个部门追根溯源,便追到了他的身上。
傅建庭对他大发雷霆。
无论晏秋怎么解释,他也不肯相信。
“我问过公司的保安,他说那天晚上很晚的时候傅霜迟来过,他去的22楼,22楼的灯亮了……”
“住口。”傅建庭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看着他的眼神含着冷意。
“霜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没有理由,反倒是你……”
傅建庭说到这儿,抬眸看向他,眼中的失望几乎要将他压垮。
“没本事。”傅建庭顿了顿,一字一句吐出足以将人刺伤的话语,“还多心。”
“没本事,还多心。”晏秋的手指划过面前的合同。
“如果这次有证据了呢?”晏秋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还是我多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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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秋出来时,外面果然已经如王姐所说下起了雨。
天空中电闪雷鸣,不时便有黑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地落在地上,像是能将地面砸出一个坑。
傅建庭说为了锻炼他,先不在公司公开他的身份,让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
所以他不能和他们一样有司机接送。
因此除了第一天他是坐傅建庭的车到公司外,之后的每天都是自己想办法上下班。
不过晏秋对这些并不在意,如果让他自己选择,他也更愿意自己回去。
其实他还挺喜欢下班的这段时间,可以脑袋放空地走在路上。
不用想公司、工作、傅家、秦暮、报仇、反击……
他可以脑袋空空,可以看晚霞流云,夕阳日暮,还可以想丢丢和姑姑。
这算是他一天之中难得的可以放松的时候。
当然,这样的状态等他踏进傅家大门的那一瞬间就会戛然而止。
只要踏进那个家,所有关于前世的记忆就会在一瞬间浮现出来。
那些痛苦就像如有实质的枷锁,细细密密地将他包裹纠缠。
然后一点点将他拖进深渊。
又或许他其实早已处在深渊之中。
但晏秋又很清楚,他还不能离开。
一方面他早就看透了傅家这群人的本质,凉薄又伪善,他是傅家流落在外二十年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自然要放在身边好好对待,哪里会轻易让他离开落人口实,另一方面晏秋自己也不想离开。
只要看着他们,曾经的那些遭遇和痛苦就如同附骨之蛆,一点点在他血脉里吞噬纠缠,离得越近,便越是扭曲翻滚。
但他就是要越痛越好,痛苦才不会忘却,忘却意味着背叛。
一走了之固然简单,但他要的是将他曾遭遇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归还。
他做不到忘却或者放下,便只能亲临深渊。
想到这儿,晏秋叹了口气,撑开伞一点点走进雨幕。
努力逼自己把这些念头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至少这会儿不想他们。
至少这会儿他是开心的。
夜凉如水,冬日的夜晚尤甚。
寒夜的风像是裹着细刀子,想尽办法往人的身体里钻,走一路便拉一道口子,很快晏秋便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漏了气的娃娃,从里到外都透着风,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加上熬到现在也没吃东西,因此很快他的胃部就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绵软的疼痛。
晏秋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很快就会愈演愈烈,慢慢演变成钻心的痛意。
于是他急忙想要采取一些补救的措施。
但环顾四周,路边只有一位卖烤红薯的大爷。
推着一辆很简易的三轮车,车上放着一个炉子,炉子上摆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三轮车上撑着一个很大的伞,因此东西并没有淋湿。
晏秋对于吃穿并不挑剔,加上冬日里也确实适合配烤红薯,于是便上前称了一个。
然后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慢慢吃。
但这补救措施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还没吃几口,晏秋就感觉到胃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他停下脚步抬手捂住胃暖了半天,然而依旧没什么用。
反而越来越疼,让他忍不住蹲下想要缓一会儿。
雨下得越来越大,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撑开的雨伞上又很快被弹开,像是一曲没有节奏的终曲。
还好还有一把伞,晏秋想。
宽大的伞面挡在他的身前,替他阻挡这外面的风雨,像是一个临时为他搭建的小世界。
让他在难受时,还可以有一个角落避雨。
雨越来越大,除了胃部的疼痛,晏秋感觉到周围也越来越冷。
不能一直蹲在这里,得回去,晏秋心想。
可是他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连直起身都做不到,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感受到了自己后背涔涔的汗意。
就在他已经开始思考实在不行叫一辆救护车来接自己时,突然听见耳边传来停车的声音。
他扭过头,然后就见一辆黑色的奔驰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路边。
接着,车门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