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惊笑了。
“你发现了?”他说,“我一直尽量躲在黑暗里,不让人看到影子,结果还是被你发现了。”
镜子里的,当然不是什么杀猪盘男朋友。镜子里的东西,一心一意想异化整幢楼里的活人,把他们变成只会工作的怪物。
靳惊温柔地望着楚酒,“你说得没错。”
“我把你那个男朋友喂给了镜子,没想到,镜子吸收了活人的血肉之后,能力竟然暴涨。”
“我有点控制不住它了。”
靳惊低头摸了摸胸前的镜子,像在抚摸一只小宠物。
“它只吃活物,喂了一次以后,越来越贪婪,更想吃东西了,我会偶尔给它一点小老鼠,小虫子,每次都小心翼翼地不碰到镜面,可是有一次一不留神,我的影子落在了镜面上——”
靳惊说:“——没想到,它竟然吃掉了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变成了一只怪物,它用镜子控制住了楼里的人,接管了整幢大楼。”
靳惊叹了口气,“我创业的这几年,工作有点拼命,我的影子就也多少沾染上了一点工作狂的脾气。”
楚酒:那是“一点”吗?你的影子恨不得把整幢大楼的人都铆死在工位上干活。
靳惊继续说:“我一直都在想办法,想把我的影子重新弄出来。可惜它在镜子里待习惯了,穿来穿去,自由自在,一点想出来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它每天都在我耳边唠唠叨叨,想让我也进到里面,和它在一起。”
“尤其是今晚,它受了重伤,没法去别的镜子里乱逛,就留在这面小镜子里,一直都在烦我。”
靳惊疲惫地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你回来了,我们两个就一起进去吧。一了百了。”
他的手停在镜子的金属花纹上,手指一拨。
“嗒”的一声轻响。
椭圆的金属部分向上打开,露出下面光滑反光的镜面,原来是随身化妆镜一样的结构。
有镜面出现,楚酒干脆利落地第一时间扣好耳机。
这奇葩的乙女游戏,玩着玩着变成寡妇也就算了,总不能变成陪葬的寡妇。
靳惊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他越走越近,楚酒终于看清了那张发光的纸片在哪里。
它就在镜面上,只不过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它并不是贴在镜面上,它和镜面之间隔着一层玻璃的距离——
纸片在镜子里。
楚酒没理会靠近她的靳惊,一心辨认着上面的字。
上张纸说到女主的男朋友失踪了,女主到处都找不到人,最后也没有留下,打算一个人出国。
这次的纸片上写着:
【你当然知道是谁干的。】
【靳惊家里奇怪的东西很多,曾经给你讲过各种匪夷所思的诡异故事。】
【你知道,你再也找不到你的男朋友了。】
【而且他身上多出了一种奇怪的鱼腥味,非常难闻。】
【你给靳惊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好自为之,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反噬。】
【飞机起飞前,你接到了他打过来的电话。他一个字也没说,你却能知道,他一直在无声地哭。你狠了狠心,关了机。】
【然而多年以后,你还是回来了。】
【你最终明白,你的生命中不能没有靳惊,靳惊的生命中也不能没有你。】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愿意和他一起面对。】
楚酒刚读完,镜子里的那张纸忽然后退,变小了。
纸片一后退,就能看见,镜子里也是这个房间,有另一个楚酒正站在镜子里面,捏起那张纸片。
它和楚酒的模样一样,也顶着一头红毛,只不过是只独眼龙。
它的左眼变成了一个深黑色的大洞,黑水已经凝结,一看就是楚酒那支飞镖笔的杰作。
这位休病假的,去不了别处,确实正躲在章鱼镜子里偷偷疗伤。
它手里捏着纸片,表情困惑,用仅剩的那只眼睛仔细研究,好像在说:这是什么东西?是怎么冒出来的?
楚酒明白它为什么觉得奇怪。
在这个游戏茧里,镜子就算再怎么闹妖,也是镜子,除了里面诡异的人影外,镜子里一直都会忠实地映照出镜外的世界,并不会出现镜子外没有的东西。
上次突破次元壁的虚拟笔是唯一的例外。
现在唯二了,因为镜子里忽然多出一片镜子外没有的小纸片。
楚酒望着它手里的小纸片不出声。
界面上“已集齐故事碎片”后的数量,显示的还是“4”,只看见不算,一定得把这最后一片故事碎片拿到手才行。
能看见,却碰不到,它在镜子里,像是隔着次元壁。
楚酒转头望向靳惊的办公桌。
镜子里的影子注意到楚酒动了,浑身一激灵,大概是怕再挨一飞镖。
它把纸片火速塞进口袋里,盯着楚酒,张开嘴巴,嘴巴里黑得像个深洞,估计探头过去能看见十二指肠。
它开始嚎叫。
这回不是无声的,它好像真的发出了声音,楚酒虽然扣着耳机听不见,却看见靳惊忽然抬手捂住耳朵,一脸痛苦,一把扶住旁边的桌子。
他身上长着章鱼脚的铜镜也跟着晃了晃,差点掉下来,它赶紧挥动着触手,爬到靳惊的背上,镜面仍然坚持不懈地对准楚酒。
一丝隐隐的尖锐的鸣叫,忽然突破了耳机的屏蔽。
而且音量正在势不可挡地飞快增大。
靳惊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更加苍白了,人已经半趴在桌子上。
宝贝耳机也撑不住了,楚酒飞起一脚,踢向靳惊背上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