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光射过来,“聊什么?”
“随便什么啊……”林酝止不住地笑,“说不定可以找他打探一下国王的消息。”
原来还是为了国王。
男人放松了嘴角,“走吧,去市政厅。”
小兔子这才想起今天要去结婚,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在去往市政厅的路上,林酝掏出手机:“好像有些表是要在网上填的,我看看要写些什么。”
市政厅的结婚登记网页有些卡,小圆圈在中间缓缓转动,林酝有点着急地在手机屏幕上戳了戳。
桑思逸看着他动作,半晌后,突然伸出手,把林酝的手机拿过来,放在一边。
小兔子圆圆的眼睛看过来。
桑思逸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沉少许:“林酝,你是真的要和我登记结婚吗?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林酝瞪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思逸哥,你是不是紧张啊!”
他笑眯眯地伸出手指,在男人胸前戳了两下:“别怕啊,我说话算话的。”
葱白的手指轻轻触在心口,惹起一阵狂跳。
男人说不出话来,只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递到青年面前。
“诶,你都填好了啊!”林酝惊讶开口,“我看看,嗯……我的信息都是对的,那我提交了?”
在看到对方点头后,指尖戳上“提交”按钮。
“好啦!”小兔子完成了一件大事,抓过自己的手机喃喃自语,“让我看看,市政厅附近有没有宝石交易所……”
身旁的男人却握紧了手机,扭头看向窗外,掩过眼角的一点闪光。
到达市政厅的时候,林酝先下了车,出租车司机转过头来,竟是一名华裔老人。
看了眼一路沉默的高大男人,老人用汉语问:“来结婚?”
“嗯。”
似是看多了各式的情侣,老人的眼中带着历遍世事的坦然:“放心吧,那孩子喜欢你呢!”
等两人下车登上市政厅的台阶,老人才低头失笑。
一看便知,大的那个情根深种,小的那个却还懵懂,怕是被人骗来结婚的。
但是,在最后关头都还能克制自己,让对方再考虑考虑的男人,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市政厅的结婚登记室很宽敞,看起来像是法庭和教堂的混合体。
银发的登记员坐在上首,宽大的桌子对面就是新人们坐的地方。
那天有好几对新人,大都和亲友们坐在一起,看见他俩进来,都看了过来。
两人都是修长身材,惹眼的相貌,并肩走进大门的时候,背后的阳光都格外灿烂。
新人们互相说着恭喜的话,声音不大,却温暖人心。
很快轮到了他们。
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连一直东张西望的林酝也严肃了起来。
“这位先生,你同意这位先生成为你的伴侣吗?”
先被问到的是桑思逸,男人喉头滚动,深深看了身边的青年一眼,回答“是的。”
接着是林酝。
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与兴奋,小兔子终于把自己完全推进了恶龙的巢穴。
他开开心心的回答:“是的”。
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宣布了两人成为法律上的夫夫,又各自在结婚证书上签了字,仪式便已完成。
林酝轻松地站了起来,突然间,垂下的手指触碰到一丝温暖。
桑思逸轻轻抓住了他手腕,把细长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手中。
接着,手指挤入他的指缝,掌心密密相贴,成了十指紧扣的姿势。
四周的新人和他们的亲友们都鼓起掌来,桑思逸把林酝轻轻拉到身边,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
林酝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在市政厅登记也有接吻的环节吗?刚才那对新人亲了吗?
脑子里一片慌乱,早就记不清楚,刚才别人的流程如何。
桑思逸拉他的时候带着他转了半圈,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巨大拱形玻璃窗外的阳光。
林酝呆呆地看着男人俊美的面孔,居然在这当口还走了个神。
思逸哥的睫毛好长啊。
那睫毛扇了扇,目光很快对上他的。
他又想,思逸哥真的可以去演戏,个子高,长得帅,演技也好,你看他现在站在结婚登记室里,就跟真的要结婚一样,他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深深地看到他的眼底,似是含着无限温情,还有期盼多年终于得偿所愿的如释重负。
就像……是真的看着自己的爱人。
男人的脸慢慢压了下来。
小兔子整个僵住,呼吸停滞,连眼珠子都不敢动。
男人的睫毛轻闪一下,再看不清眼中的情绪,他听见桑思逸低低开口:“乖,闭眼。”
小兔子听话闭眼。
失去了视力,感觉就变得格外灵敏。
纠缠的手指缝里有轻薄的湿意,有鼻息轻轻喷在鼻尖,带着点清冽的雪松香气。
手指抚上嘴唇,轻柔摩挲,指纹的触感清晰无比。
林酝浑身都开始颤抖,呼吸再也屏不住,十分不争气地发出“嘤”的一声。
那声音极为细小,男人眼中却陡然燃起了一把火。
桑思逸几乎用光了生平所有的控制力,才堪堪维持住刚才的姿势,只是按着林酝嘴唇的大拇指微微用力,将自己的唇落在了拇指之上。
偏头的角度挡住了双唇,在外人看来,那仍是一个深情而甜蜜的吻,大家纷纷发出小声的祝福。
桑思逸的拇指离开嘴唇的时刻,林酝早已无法站稳,没有被牵住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扯住桑思逸大衣的衣襟,紧接着,一头钻进了他怀里,遮住自己爆红的脸颊。
刚才怎么就忍不住“嘤”了呢?丢死人了!
这个撒娇式的拥抱惹来了周围人的哄笑。
其中一对新人笑着来问:“你们的招待会安排好了吗?”
桑思逸摇头:“我们单独过来的,没有朋友一起。”
“那来参加我们的吧,一起高兴高兴。”
桑思逸把怀里的小兔子挖出来,问他:“要去别人的婚礼玩吗?你有没有别的安排?”
林酝脸上的尴尬还没消完,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我约了人四点见面。”
“那就还有三个小时,”邀请他们的新娘子说,“来吧,结婚总要热热闹闹才好。”
跟着那对新人走出市政厅的时候,林酝的脸终于降到了正常的温度。
他跟着桑思逸慢慢往前走,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被对方手指按压的触感还历历在目,心里却似乎有点不满足。
借位呢,啧。
那对新人的招待会在不远处的公园一角,一群年轻人一起,bbq,喝啤酒。
林酝长相可爱,很快被人拉着谈天说地,不一会儿跑了回来,塞给桑思逸半盘子烤肉。
再过一会儿,又拿来一小盆沙拉。
跟主人似的招呼:“快来吃东西。”
看见人开始吃,便也凑过来,从盘子里挑出两块烤牛肉吃掉,开心地说:“我结婚的时候也要这样。”
“怎么样,bbq?”
“嗯,这样好玩。”
“那花园仪式、宣誓、海滩招待会还要吗?”
这是以前某人在直播里,给别人做订婚戒指的时候说的。
小兔子愣了半晌,苦着脸纠结:“好像也不错。”
“那就都要。”男人点头,挑出一块鲜嫩的小牛肉喂他,“找一个海边的花园,搭圣坛,找主婚人。先举行仪式,宣誓,然后在海边开招待会,专门围一个角做bbq,想来的朋友都欢迎,好不好?”
林酝点头,好棒!完美!
端着空盘子去烧烤架的时候才回过味来,这么说,怎么感觉是要和思逸哥举行婚礼?
再回头,男人正低着头打电话。
算了,估计他也没感觉到,说了反而尴尬。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两人离开了招待会,去找林酝的联络人。
还是在巴黎上学的时候认识的,林酝网购过几次他家的宝石,质量、价格都不错,后来就成了朋友。
约见的地方是对方家的私人铺子,古色古香的小楼,被几代人抚摸得光可鉴人的老橡木桌,带着眼镜的宝石师傅拿着镊子,对着光分辨一颗又一颗闪亮的石头……
进门的时候,门板背后的铜制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只胆小的猫猛地跳上柜子,躲在比它还大的花瓶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访客。
听到动静,柜台前的老先生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着进门的两人。
走在前面的青年表情柔软,后面的那个……
手上的镊子突然掉落下来,摔在柔软的丝绒垫上。
老人似乎有些激动,站起身来。
“爸,那是我朋友!”年轻人从后院跑了过来,兴奋地扑向林酝,“终于见到你了,我的华国朋友!”
飞奔而来的青年棕发碧眼,一口法语说得飞快,在林酝面前刹住脚步,小心地摇了摇他的手。
回头对他父亲说:“这孩子看起来好精致,我都怕碰碎了他。”
老人却没有理会,双眼直直盯着林酝身后的男人。
阴影和苍老的皱纹模糊了老人的神情,两个兴奋的年轻人并未察觉什么,林酝拉着桑思逸:“这是我朋友里昂,里昂,这是我l……嗯……朋友桑思逸。”
注意力被那个含含糊糊的l字音吸引,桑思逸眼中流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意。
林酝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冲着里昂招手:“快快快,让我看看你这儿的货。”
两人进了里间,桑思逸却没有跟去,而是上前两步,坐在了柜台外的转椅上。
豆大的汗珠从老人额上滚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旧帕子,颤颤巍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迟疑道:“我……我不会告诉你他在哪儿。”
桑思逸盯着他没有说话。
店铺里气氛凝重,老人不断擦着汗,在男人的目光下几近崩溃。
就在他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桑思逸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响:“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去哪儿找他,他现在在哪里、怎么活着,我很清楚。”
桑思逸锐利的目光投向老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原谅那种出卖,我不找他也不过是因为你的这个小儿子。”
两人都把目光投向里间的大门,门内传来里昂和林酝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老人看向桑思逸,出乎意料地,他竟从这个可怕的男人眼里,看到了一片温情。
“我对你的儿子没兴趣,但他们是朋友。”桑思逸回头,“永远别打他的主意,我会看着你们,嗯?”
老人低着头,万分恭敬:“是,这个孩子,将永远是迪布瓦家族的座上宾。”
桑思逸满意地点点头,林酝已经从里间冲了出来。
目光立刻变得温柔,桑思逸看着冲到身前的青年:“找到了吗?”
林酝撅着嘴:“没有……他家的货也出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不符合要求。”
“你打算怎么办?”
“再去市场看看吧,多逛几家,说不定能碰上。”
桑思逸点头,两人转身,老人在身后吩咐:“里昂,陪他们去吧。”
青年愣了一下,但很快开心起来:“那我今天的功课……”
显然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里昂兴高采烈,一手勾住林酝的脖子:“走,我带你们去交易中心。”
刚拖着林酝走了两步,里昂若有所感地看了桑思逸一眼。
锐利的目光正落在他的手上。
手被风吹得冰凉。
他缩了缩脖子,收回手,揣进衣兜里。
在宝石交易大厅转了一圈,里昂带着两人几乎走遍了所有的交易商,跟商量好了似的,个个手上都拿不出好货。
门口展台的大叔语重心长:“里昂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博览会召开在即,算是近期业内影响力最大的活动,多少人都提前抢货,你这个时候来,怎么可能淘得到好的?”
出了门,里昂看向林酝:“你也别太难过,”他放低了声音,“要不,我带你去黑市逛逛?”
林酝习惯性地仰头去看桑思逸。
桑思逸倚在一旁的栏杆上,对里昂的提议不置可否,只抬眼看林酝:“你决定。”
其实刚才那位大叔说得对,这个时间当口,好货确实少,即便是去黑市,也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大概率是淘不到好宝石的。
但如果小朋友不死心,想要去碰碰运气,他也不介意作陪。
林酝咬着嘴唇,沉吟半晌,叹气:“算了,没必要去黑市。”
他对上里昂疑惑的目光:“现在时间的确是太紧了。为了今年的博览会,君逸从去年就开始寻找合适的材料和设计,我们如此,别家不可能松懈到哪儿去。”
“即便是临时抱佛脚,一款参赛的首饰,从选定设计师、出草图、配色到成品出来,赶一点两个月刚刚够,但宝石的寻找周期则要长得多,很多参赛作品使用的宝石都来自平时的收藏和收集,甚至是几年前拍卖会的成品。而宝石商,包括黑市的交易商,就算屯着货也会在博览会周期内开放货源,不会有人藏着掖着这到了现在才把货拿出来。”
小脸上虽然有疲惫,思路却依然很清晰:“现在去黑市,除非是去找拿着刚出土原石的货主,但是……”
他看了眼安特卫普干净整洁的街道:“这座城市从来都有钻石之都的称号,交易的主要范围还是钻石,其他宝石的销售,多是因为这里有最好的打磨工匠,出品的成品质量高。而原石,这个时间,在原产地就已经被抢购一空,哪里还能轮得到我们?”
终于还是觉得沮丧,他低着头,不由自主地牵了牵桑思逸的衣袖:“思逸哥,我们回去吧。”
男人依然沉默地倚靠在栏杆上,眼中却有止不住的赞许。
本以为林酝作为家中幼子,学的又是制作,在贸易和原料上会缺乏经验,没想到,小兔子分析起现下的局势来,却头头是道。
他安慰地拍了拍林酝的肩膀,看向里昂:“安特卫普目前最大的宝石掮客是谁?”
没想到他要问这个,里昂愣愣地开口:“啊,是奇爷,里奇-波利曼。”
“能联系上他吗?”
“我……我……”里昂“我”了半天,见林酝都奇怪地向他看过来了,这才涨红了脸,自暴自弃地叫道:“那可是奇爷啊,打过仗杀过人,暴力帮派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一生阅宝无数,连市长要见他都还得看他有没有时间,哪是我这种小宝石商能接触得到的啊!”
桑思逸垂下眼睫:“那真是太遗憾了。”
当晚,告别了两人的里昂回家见到父亲,很难得的,一向对他的行踪不感兴趣的父亲,竟问起了今天几人的情况。
“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宝石。”里昂絮絮叨叨说了过程,又感叹,“小酝那个同伴倒是架子很大,开口就要找安特卫普最大的宝石掮客。我的天,奇爷哪里是随随便便能见到的?只盼着小酝别听他的,那孩子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别被奇爷的手下吓到就好。”
里昂回房间后,老人依然坐在店铺大厅里,垂眸思索。
“里奇-波利曼?”他取下老花镜,在手中慢慢擦拭,“怎么可能,有那个男人在,波利曼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作者有话说:
结婚了结婚了,嫁了大佬的小兔子还不知道老公是谁,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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