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午时分,天色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有、有魔潮!”
“西南方有大魔正在攻打护山大阵!”
“快去支援!别让他们碰到封印!”
四周乱糟糟地吵了起来,随即几位长老掠向天空加固封印,周围的弟子御剑而起,朝四面八方赶去。
没有人注意到师昭。
她孤零零地站在冰冷的风中,用肉眼和双手摸索着黑暗,却什么也看不见。
“咻!”
耳边有什么东西擦过去了,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痛感。
师昭伸手摸向脖颈,掌心一片腥稠黏腻。
——是血。
如果这个时候,她被闯进来的魔杀了,也不会有人搭理她。
既然没有人关心她,她也不用再指望这些所谓的同门。
只有自己才能爱自己。
师昭看着黑暗中那些闪烁的剑光,听着那些声音,往远离所有人的地方飞快地跑去。
因为三天三夜未曾进食,她四肢绵软无力,频频摔入花丛中,也因此躲开了许多可怕的袭击。
师昭摔得浑身是伤,衣衫被尖石割破,肺里如同塞了厚重的棉絮,连吸气都痛。
她咬着牙抬头。
头顶那些黑云渐渐向四周散去,隐约有一线金光透出。
这些人都太强了。
魔族能顷刻间遮天蔽日,他们便能移山填海,重现光明。
等到天亮,他们会发现她不见了,她会被他们找到,送回她居住的那座破竹屋里,等着时羽找她秋后算账,或者是其他弟子找她不痛快……然后慢慢的,被折磨致死。
她不要。
她讨厌那里,她死也不回那里。
她也讨厌杀了她的清言,他口口声声为她做主,却不会帮她杀了时羽。
酸楚的情绪顺着心口蔓延,刺得她眼眶发酸,师昭抓着泥土的手缩紧成拳,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斥着强烈的不甘。
她朝封印的方向奔跑。
温暖的阳光穿透乌云,割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阴影如潮水般褪去。
——封印就在眼前!
她奔跑在仅剩的黑暗中,被身后的光明驱赶着。
师昭脑海中回荡着那弟子的话。
——“他可是世间唯一的神,不受天地法则约束。”
这天地法则,不就是那本书吗?
或许只有魔神,才能摧毁这该死的设定,让她活下来。
古老的篆文在空中浮动,半透明的封印近在咫尺。
而想要触碰这一层封印,必须先闯进他们在外面罩上的那一层结界。
师昭没有迟疑地扑了上去。
身体撞击金光,刹那间肉/体凡胎被金光炙烧,大股大股的血从体内涌出。
“又不是没死过。”
师昭笑着。
她像是感觉不到痛,又往前一步,伸手,被灼烧成焦黑的指尖去触碰封印。
“轰——”
她看到眼前的金芒碎裂。
滔天黑暗从地底冲起,吹动她乌黑的长发翻飞,耳畔充斥着尖利的厉鬼咆哮,金色篆文湮没在海浪般无穷尽的黑雾中。
脚下的山石开始震动,天地都要摇晃得几欲崩塌。
这是封印加固最关键的一刹那。
几乎所有站在幽月山的人,无论是正道还是魔修,都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他们的目光或震惊、或绝望、或兴奋。
-
“不好!有人触碰了封印,这是魔神……魔神现世了!”
文慈真人站在空中,用后背抵御着汹涌而至的煞气,拼尽全力凝聚出莹白结界,将几个弟子护在里面,沉声道:“我先顶住,你们快走!”
话音刚落,文慈真人便再也抵御不住,吐出一口黑血来。
血中透着丝丝煞气。
“师尊!”“长老!”“师叔!”四周响起慌乱的叫喊声。
所有弟子都惊骇欲绝地看着这一幕。
连化神期的文慈长老都被煞气侵入……那他们……
其他宗门的宗主合力凝聚临时结界,都毫无例外地受到反噬,但结界还能撑一炷香的功夫,灵墟宗宗主慕白泽沉声下令:“所有弟子无论门派,即刻返回灵墟宗,一起抵御幽月山下的邪灵!”
“灵墟宗弟子听令!即刻唤醒镇山神兽,开启护山大阵!千万别让煞气进入灵墟宗!”
可这四周一片乱象,许多弟子甚至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黑暗吞噬。
即使是宗主,到底力量有限,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有深深的无力。
肉/体凡胎怎能与毁天灭地的魔神相抗?
而另一边,清言一路斩杀着扑过来的邪灵,迅速搜寻着师昭的身影,却被同门师弟拉住,“师兄快走,就要来不及了!”
“你先走!”清言沉声道:“我承诺要亲自带那位师妹回去,现在必须先找到她——”
那师弟急急打断他道:“师兄,方才乱成那个样子,她说不定早就自己跑了!如今这乱象生死由命,师兄何必为了她连自己都搭进去!你若出事了,谁又来保护其他师兄弟们!”
清言眼底俱是寒意,握剑的手在发颤。
“师兄!”
清言咬牙,最后望了一眼身后。
“走!”
-
起伏延绵的山脉如同漏了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瘪去。
与此同时,隐藏在群山之下的深渊开始往上逆流,铁索齐齐崩断,巨石被冲天的寒光碾碎成灰烬——那是一把巨大的上古神器,搅动着四方灵力,吞没日光,剑锋散发的清透寒光,犹如月色普洒大地。
今时今日,不知昼夜。
师昭站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