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军队接手汉阳城,投降的氐人排队依次出城,呜咽的胡笳声不绝于耳,忽然有人泪如雨下,紧接着便是决堤似的痛哭声。
金帐中,和克烈孤身一人端坐在高位,败局已定,他手中握着一把错金刀,盯着映出冷酷面孔的刃口看了很久,象征着无上王权的雪色豹绒自他的肩膀一直披到地上。
半个时辰后,汉人军队将此地团团包围,和克烈抬眼望去,大帐被揭开,一道逆光的身影显现出来。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年轻。”带着浓烈胡语口音的汉话,出口有种浑然天成的威严感,完全不似一个败军之将的口气,“在你这个年纪,我也曾经是个战无不胜的将军,可惜我老了。”
其他将士还在迟疑,赵慎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确定,这就是草原八部的领袖、周国实际最高掌权者、策划发动两国大战的那塔氏铁穆尔王。衰老的身体中是一头雄狮的灵魂,暴烈、傲慢、目空一切,这样的性格,注定他绝不会在战败后落荒而逃。
一个胜利者,一个战败者,两人在对视中打量着对方。
与其他两场大战相比,汉阳战役打得要直截了当太多,参战双方没有兵不厌诈,没有使用奇淫巧技,也几乎没有复杂的心理博弈,堂堂之阵,正正之旗,这是一场纯粹硬碰硬的大战,以暴力去迎战暴力,以实力去碾压实力。
这是一场真正的国战。
和克烈此生征战只信奉一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故弄玄虚毫无意义,他曾经凭借这条战术横扫草原八王之战,走上权力之巅,今日赵慎却特意选择与他一模一样的战术,将他击败在科察城,仅凭这一点,他也要亲眼见一见这个汉人首领。
“倘若我再年轻二十岁,同你一样,正值巅峰时期,我未必会败给你。”
赵慎并未理会这苍白的挑衅,也没有让人上前去拿下他,他已经注意到和克烈胸口蜿蜒而下的血迹,以及那柄没入腹部剖开内脏的长刀,只要稍微移动一下身体,和克烈将即刻毙命。
这种自杀方式会让人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克烈的声音已经很弱了,“为什么非要反抗?汉人本就是低劣的种族,体魄瘦弱,毫无血性与斗志,却霸占着最肥沃的土地,即便不是氐人,迟早也会被别人灭绝,你们本可以接受周国统治,改造血统,共同建立一个有史以来最伟大、强盛的王朝,为何非要抵抗到底?”
赵慎走进金帐,在他面前站定,“血快流尽了,何必再浪费时间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发动战争,称霸南北,你的命太贱,承不起你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