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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万艳书 贰 下册》(9)

佛儿满面严肃道:“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净顾这虚面子?先前几次你问我,我怕你着急,都没敢同你实说。‘里头’本来已预备对柳家父子动大刑了,还是我死乞白赖,硬托萧老板去和马大人求情,这才网开一面。除了孝敬这二位,那些狱官、狱卒、杂役、厨司……哪个不需要打点?树倒猢狲散,那些个留门弟子抓的抓、杀的杀、逃的逃,听说张家湾那带河水都染红了,谁还顾得上他们老爷子和小老板呀?不全都靠我暗地里周旋嘛,那钱使得跟往水里倒一样!你听我的姐姐,以后过堂受审,还多得是打点的地方,你得把能省的都省下来,万一我这里撑不住,也有你续上,总之绝不能让人遭罪呀……”

佛儿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其实她又何尝为柳家动用过一个铜板?只不过她见万漪手头丰裕,起了妒心和贪欲,暗道这一只肥羊左右也是受宰,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我先下手为强,也算我成天捏着鼻子哄她的补偿。如此这般,方才扯出一通鬼话。

万漪对佛儿却是深信不疑,感动得无以复加,“好妹子,自听闻大爷出事后,我的魂儿都好像被一棒子打在九天外,整个人昏蒙蒙的,全没顾到这些,竟还仗着你在背后替我周旋,我、我可拿什么酬谢你呀……”

就拿真金白银来“谢”呀!佛儿眼望着那钱箱暗想,却只做出受了轻辱的样子道:“姐姐,两个人要好,本就是拿心换心,要说是为了什么酬谢,那压根一开始谁就甭理谁。你再和我说这样的生分话,我真不帮你了!”

“别别!”万漪拉住她手恳求道,“好妹子,我不和你说外家话,只我这天天吃不下睡不着,心脏总乱蹦,脑子里也是黑一阵、白一阵,什么主意也没有了,请你一定得帮帮我。眼看这些要债的就在外头,我怎么办呀?”

“有我呢,姐姐你怕什么?我去赶他们走,省得一会儿叫外客看见,还真当姐姐要塌台了。”

佛儿起身出去,不多久,万漪便听“白二爷”放开了她那脆亮清冷的喉音,舌战群商:“只听过客人花钱给倌人赎身的,没听过倌人花钱替客人还账的!”“你怕漂账?我们还怕漂账呢!柳大爷还欠我姐姐好几个月的开发,我们又管谁收去?”“出来做生意,有赚就有亏,亏不起,你干脆齐账收市,关门大吉!”“呦,您还别跟我犯横,您上柳宅揭开封皮,拿你该得的去!”“轮到你了么你就掺言?再发噪,我回房请我的鸳鸯剑同你说!”……

沸沸嚷嚷的吵架声中,万漪愈发觉出了自己的心力交瘁,也愈发对这位“妹妹”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然而正应了那一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好容易佛儿把那班人骂走,却又来了一桩麻烦。而且这桩麻烦骂也骂不得、赶也赶不得,竟是万漪的爹娘携小弟跑来大门外鬼哭狼嚎,痛斥柳家大少骗了他们的女儿,承诺替他们养老,却又使他们老无所依、幼无所傍……万漪急叫人带他们进来,问过后才知,原来是有官差去接管柳家的所有房产,住客一律驱逐出门。“官爷让我们上哪儿去啊?”“你们上哪儿,老子怎么知道?!”

娘一面说,一面抹泪。万漪又心痛又生气,埋怨道:“娘,那你也不能在外头那么骂柳大爷呀!”

话音刚落,娘就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大怒不已道:“十一月的寒天,我们合家老小叫人给扔出门,连细软都没来得及带一件、衣裳都没拾一身,你爹不过腿脚稍慢些,还叫人给踹了个狗啃泥,把小宝都唬得哇哇大哭!哦,你不知疼你亲爹娘、亲弟弟,倒先疼起那野男人来了?我怎么不能骂他?我骂死他我!吹自己是什么财神爷,呸,拉了一屁股烂账,倒得你替他还!别当你娘是瞎子,才那些排队出门的,不全是来管你要账的吗?我可是瞅得清清楚楚!算起来,若不是这小流氓死霸住你不放,你早跟了唐大公子,我们也就是当朝首辅的老亲家,还能受这份腌臜气?呸,那个剪绺的小贼,还有他们一家就活该受千刀万剐,坑死人了……”

万漪听着娘这样子恶咒自己的爱人,一口气简直上不来,登时惨然如死、摇摇欲坠。佛儿冷眼在旁,但见顾家老爹只管“扑哧扑哧”地吸着旱烟,那宝贝大儿子就盘在炕上猛吃他姐姐的点心糕饼,谁都不正眼瞅万漪一下,就连她这般铁石心肠的为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忙上前把万漪扶去里屋,熨帖着她心事低声安慰道:“俗话说‘一咒十年旺,神鬼不敢傍’,柳大爷绝不会有事,姐姐你别急,也犯不上白置气,眼前先安顿好你家人为上,否则晚一点儿妈妈回来,见你把本家领进屋,肯定没你的好。你总不成还想被妈妈填棺材馅去?”

万漪缓过来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我不该把他们领进来的。唉,我现在简直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能……”

“快点儿给他们拿笔钱,叫他们先去外头找个地方住下,离了这里。”

“那……给多少合适呀?三百两够不够?”

“哪用得了?!姐姐你真是跟财神跟惯了,张口就来。让他们上南城赁一所体面房子,一月所费也不过三五钱银子,哪怕现上苏州会馆住一晚去,一两银子也就到头了。我才也算看得真切,你家人这架势,是预备靠上你了,你生意又不比往常,还敢这么露富,再把他们胃口养大,你怎么收场?”

“好佛儿,你说的句句在理,可我怕给少了,我娘她不依,我又实在没心力同他们折腾。若交给别人去办,我又不放心……”

“行了姐姐,我出面来办,亲自送他们安顿好,你总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吧?快,躺下来歇歇,我就说你昏倒了,不知人事,包在我身上。”

佛儿便代万漪去同她家人办交涉,一会儿说气病了摇钱树还不是你们受穷?一会儿又说掌班妈妈回来准要告你们毁约拐带……就这么连哄带吓,软中有硬,到底是把人弄走了。

万漪恹恹地卧在里头,就听娘临走前还高叫着:“你个死丫头,三只眼的蛤蟆难找,两只眼的男人还不满街跑?你但管叉开两腿试试,看能招来多少。丢了个把贼男人,就这么哭哭啼啼,装狐媚给谁看?到时候弄坏了生意,你掌班妈妈饿不死,你亲爹娘可得讨饭去!哦,你是不是真把我们当讨饭的了,这点儿够干什么?好好的闺女,全让那剪绺儿的给我带坏了!一想起他我就来气,那天还当着我们的面打小宝,把小宝的胳膊都拽脱了,呸,就冲这就该死!臭蚂蚁你是‘猴儿拉稀——小人坏了肠子’!再这么顾死不顾活,胳膊肘往外拐,你良心可过得去?日子比树叶子还多,今儿且饶你,你给我好好想想,改日再算总账……”

万漪咬住了被角,五内早已疼至麻木,只觉空空的无味。以往她去看家人,爹娘最爱把柳梦斋挂在嘴边,左一句“我们的亲姑爷”,右一句“我们的好姑爷”,“你看,这是姑爷才差人送来的黄鱼,这大个!我见都没见过。”“姑爷又让人给你小弟捎了几件西洋的玩具,看这小马车,还能自己转圈,可不神了吗?”“我今儿上姑爷的赌坊去,原是输了二十两,那叉杆儿怕我不高兴,倒赔了我三十两给我送出来。”……说到最后,爹娘总会对她挑起大拇指来,“咱家姑娘真好本事,竟能把这样的贵婿手拿把掐,咱才享得上这份老来乐!”——这就是万漪最享受的时刻。尽管在那时,她已拥有过丝绸和妆缎,身披金子与珍珠,但最令她目眩神迷的奢侈品依旧和小时候没什么不同,是父母的一点点好脸,是他们对她稀有的温柔和赞赏:她的心满溢着骄傲、激动和感恩,犹如习惯了被踢打的老狗在爱抚下颤抖。然而她最终还是失去了这转瞬即逝的父母待她的“好”,如同每一样飞速从她身边逃逸的“好”——前辈的、同行的、下人的、商人的……那些温顺与讨喜已无处可寻,奉承和笑容在一夜间被清空。

“看所有人的脸孔都好像西洋万花筒一样,只一转,就彻底变了样。”——万漪无法停止地一遍遍听见他对她说过的这句话,全部的心灵在旋转的万花筒里头越掉越深。

五光十色的夜晚降落了,也带来了唯一一张不变的脸孔。佛儿走进屋,边走就边骂:“马嫂子,人呢?一个个东西死哪儿去了?点灯呀!开饭呀!咱这是一等小班,不是老妈堂,怎么?没开张不给饭吃呀?我‘白二爷’吃干的,我姐姐就不能喝稀的!……”

等饭端进来,她照顾万漪一口口吃下,一厢对她说起善后的情况,“咱这儿跟车的‘胖牛’有门亲戚,他家能腾出一间屋来,还在崇文门那边,神路街上,我一块跟去的,都安顿好了。”

万漪推开饭碗,慢吞吞坐直了,“佛儿,你不叫我和你客气,那我就直说了。我才思来想去,还有三件事,不得不托你代办。”

佛儿这时一心图谋万漪的钱财,还巴不得对方有事相求,求得越多,她欠她就越多,而欠了的人情,总归是要还的。故此她一口答应,绝无迟疑,“都说了不客气,废话免去,说真格的。姐姐还有什么事,尽管交代我。”

“那里有一箱棉衣,还有几件大毛衣裳,回头你叫胖牛给他们带去。我爹娘年纪大了,受不得冻。”

佛儿对万漪这一派“二十四孝”的行径颇不以为然,但也只顺着她道:“这是应该的。还有呢?”

万漪伸手从床柜里捧出了一只小木箱,又从手腕上解开一串钥匙,一起推过来。

这不就是那只宝箱吗?佛儿两眼放光道:“姐姐,你这是……”

“我现今跟个活死人似的,一应麻烦都靠你替我应对,咱姐俩的情分,我也就不和你道谢了。可再怎么样,大爷的事情,我不能再叫你出钱垫补。你贿赂萧老板和马大人他们那些人,前前后后贴了多少钱,都从这里拿。”

兴奋和贪婪在催促着佛儿将那宝箱一把揽过,但她的冰雪聪明却命令她表现出高尚的拒绝。于是她摇摇头道:“姐姐,近来你境况不佳,我生意却还不错——”

正说着,就听廊外严嫂子在那里憋低了声音喊:“姑娘,我的好‘二爷’,你这早晚才回!我扯谎说你出局去了,好容易才把客人们安抚住。你怎么还净磨叽着不上楼啊?人一个个可都盼了半晚上了!”

“那叫他们接着盼,王宝钏还寒窑里盼了十八年呢!”佛儿满不在乎甩下一句,就拧脸对万漪道,“不碍事儿,都是些冤桶,没什么贵客,我一会儿上去露个脸就行,不用理他们,咱接着说。姐姐,你大可不必这样,我早和你讲过了,我续不上的时候,自会来找你讨要。”

“不,佛儿,你听我说。大爷他们家的所有产业一概被查封,赌坊肯定也关门了。我爹手一痒,万一跑到别家去赌钱,别家又没义务哄他高兴,那就只有输的份儿。他要输大了,娘肯定来挤逼我,我就怕我心一软,钱可就全填了他们的窟窿!所以这钱你务必拿走,我爹娘再犯浑,也不至于敢上你屋子里打抢。辛苦你,拿这钱去为大爷他们疏通疏通关系,哪怕他和老爷子在牢里能有身干净的替换衣裳、有顿好饭吃,多少钱你只管使。我这里还有些首饰衣裳,一样挨一样典当,也还够撑一阵。”

这房里的灯烛也不知几天没剔过,光线昏沉衰败,但万漪瘦弱的脸上却似燃烧着枯焦的火焰一般。望着这张脸,佛儿的天良忽然被唤醒,她想对她实话实说:柳家没救了,柳梦斋没救了,要不是你这样爱着他,你也能看明白。

一阵冲动下,佛儿十分恳切地对万漪道:“姐姐,就算你把首饰衣裳全当空,够撑得了多久?之前我和你说,你这一箱钱与其白白便宜债主,不如为柳大爷尽点儿心,那是还没见着你这帮家人。现如今凭空降下你爹娘、你弟弟这三张嘴,何况你那老爹还通身富贵病,喜欢下赌场,你又没法子狠心不管他们,这情形可就大不同了。嗐,我说话不拐弯,就直来直去吧。姐姐你撂挑子这几天,你那班客人已全被其他姑娘挖走了,你一天也摆不上一顿酒、一桌牌,等于是坐吃山空。咱掌班妈妈对你已然是失望透顶,你又不是自家身体,再敢拿首饰衣裳进当铺,你就不怕妈妈一翻脸,直接扣下你财产,把你转手卖掉?至少她不赔呀。你那亲娘虽不是通情达理之辈,有句话可真是金玉良言,咱不能‘顾死不顾活’。姐姐,都说柳家肯定要被法办了,柳大爷是首犯之一,九成九要上刑场。你这一箱子钱想从刀下救人,那就是笑话,可想要救一救自个儿,却是尽够了。熬过眼下一时的难关,凭你的色艺,还愁不能够花运再起吗?姐姐,何必拿钱去打水漂呢?给自己铺条后路吧。”

“后路?”万漪泫然泪下,却又很快收束了泪珠,“唉,你知道吗?前几天我梦到咱们刚落进这里不久后,被白家妈妈领去西市观刑那一天。”

“书影她爹?翊运伯?”

“嗯,影儿当时在法场活祭她父亲的情形,历历如真。我被吓醒后就躺在那里想,倘若那行刑台上的是我家大爷,我是绝不能再独活了。”

佛儿一听之下,倒真有些吃惊,“怎么,你还能跟他一起死不成?”

“照理说,死就该一起死,不该一个先、一个后,但是……对,我不能跟他一起死。”

“这就对了呀,别说傻话。”

万漪举眸望来,惨然一笑,“他被正法前,我会先了断我自个儿,死在他前头——他眼皮子底下。”

“你这说的什么鬼话?”

“大爷他家里出这么大事情,我却束手无策。我拍遍了他那些朋友的门,可没一个人肯见我一面,最后还要靠你去替我奔走……我、我太怨恨我自个儿了,这样子渺小、这样没用。与其半死不活地挨着,倒不如上大爷跟前去,也好叫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变脸,脸一变就不认人了。佛儿,承蒙你一番衷言,不过我……我不需要再留什么后路,真走到那一步,我就拿我的血给我家大爷暖暖路,别让他最后一程走得冷冰冰的,就完了。”

讲出这些话时,万漪的眼眶已变得干干的,但她的全身仿似都在流出眼泪。

还没等佛儿想通是怎么回事,她就发现自己的脸上竟布满了热泪。为了套取情报,她曾无数遍聆听万漪讲述她与柳梦斋的“爱”,然而佛儿听到的只是“蠢”——她眼下仍旧觉得他们俩蠢极了,所以她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为了人们的愚蠢而流泪。

她迅速揩去了泪迹,吸了一口气,“那你家人呢?你不管他们,能安心吗?”

“对他们,我自有安排,总之尽了我这份孝心便是。”

佛儿无与伦比的机敏立即抓住了言外之意,她推断除了这只钱箱,以及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和衣料以外,万漪手里头还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所以柳梦斋在入狱前曾向这位深受他信任的情妇寄顿过什么?

这一想法马上熄灭了佛儿对万漪残存的温情,她看她又重新像是狼看羊。

“姐姐,你这阵子正伤心,我也不强劝你,既然你怕家里人在钱上和你找麻烦,我就先拿去替你保管起来。你才说有三件事要托我,还有一件是什么?”

万漪挤出一丝感激的微笑,捏了捏佛儿的手道:“我知已烦了你太多,可,能不能请你得空时再去萧老板那儿跑一跑?他一向得马大人青眼,多少能打听到些什么吧。佛儿,你千万别替我心疼钱,这时候,有关于我家大爷的一个字,也比一两金子重。”

其实佛儿之所以花费心思谋取万漪的钱财,并不是想要挥霍享受——她远比那成熟得多——她想的是拿钱去拉拢萧懒童。而她拉拢萧懒童,也不为别的,只为向唐席发起奇袭。因佛儿深恨唐席查知了她真实的身份,也深恶把柄为人所攥的屈辱,所以已决意除掉唐席。但她不过是个以出卖色相为生的小女子,对方却贵为帮会会首,势力遍布朝野,她想对付他,无异于蚍蜉撼树。不过留门之倾覆则让她发现,原来好像万漪这样不起眼的边角人物,竟也可以被拿去凿空神坛的地基,去推翻一座看似无可撼动的高楼。而经过细致考量后,佛儿认为萧懒童完全有可能成为这个关键的“边角人物”。首先,他是唐席的心腹——否则一开始唐席就不会派他来捧红她,也不会在两人反目后继续派他来稳住她;其次,萧懒童和唐席的朋友、敌人皆有往来,他那座配春堂就是四通八达的信息网;最后,佛儿估量着萧懒童也像她一样,多多少少帮唐席干过些见不得人的阴谋;但无论他是忠心效命,抑或像她一样被人捏住了死穴才不得不隐忍听命,只要她和他相处得足够亲、足够久,她就一定能在他的有意无意间吐露的只言片语里掘出些什么。佛儿坚信,不停地掘下去,迟早能掘出唐席的坟墓。

而掘墓人这一精细无比的工种,还是唐席手把手教会她的。

正因存了这隐秘的念头,佛儿才打算全力推动自己与萧懒童的关系更进一步。萧懒童虽然不会受女色魅惑,但他维持名伶的排场是少不了真金白银的,以钱动之就是最便利的法子;不过佛儿不至于傻到正大光明地送钱给他,这将马上引动对方的警觉:你对我怀有何种企图?

不,无法察觉的行贿才是最为有效的行贿。

而借由万漪,佛儿正好能达到自己不留痕迹讨好萧懒童的目的——反正是那狗丫头自己要求送钱给萧老板的呀!于是佛儿当仁不让地收下了万漪交托给她的那只钱箱,又潦潦草草应付过局上的客人,之后就直趋配春堂。

[1]指仅仅查封财产,却不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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