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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红果饮

萧谓也是骄纵惯了的,哪儿忍得了顾千帆的这番怠慢?他冷笑一声,直接切入正题:“我已经查到,父亲年轻时曾经在家乡有过一段婚姻,夫人也是姓顾。我外祖家是齐昌伯,萧家的嫡长子永远只能是我,你若是识相,以后就滚得远——”一阵剧痛袭来,萧谓疼得嗷嗷直叫,原来顾千帆不知何时已经扭住他的拇指。

顾千帆冷声道:“不识相的是你,连你父亲都不敢威胁皇城司,齐昌伯算个鬼?再说一次,我姓顾,和你们萧家没有任何关联,更不会稀罕什么狗屁嫡长子的位置。好好地做你的相府衙内,离我和我的人都远远的,要不然,下次送给萧相公的,就不止是鹿腿了。”说完,他猛一用力,推开了连连呼痛的萧谓。

等萧谓缓过劲儿来,早已还见顾千帆的踪影,他只能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身边的树。

正顺着河道快步急行的顾千帆,忽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一回首,便从河道中一艘小船上半开的窗户内看到了便装的齐牧。顾千帆虽然急着与赵盼儿会合,也只能趁着四下无人注意,轻轻发力,跃到了船上。

待顾千帆一进船舱,齐牧便蹙眉道:“你怎么跟萧家大儿子动起手来了?”

顾千帆不能让齐牧知晓他的身世,只能随口编道:“他指使于中全对小侄不利,我顺手警告他一下而已。”

齐牧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说:“真是少年心态,要对付他们,何必当街动手呢。萧钦言要回京任相了,他那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以后恃势凌人的事少不了,你应该多多留心,等他们犯了大事,直接捕入皇城司中除之后快,才算是真正动到了萧钦言的根本。”

顾千帆身形一滞,如果齐牧知道他也是萧钦言的儿子,会不会也认为他不是什么好人?

齐牧见他失神,不禁有些意外:“怎么,你不愿意?”

顾千帆忙道:“不是,小侄只是在思考该如何做而已。”

“那便好。”齐牧点了点头,顾千帆一向听话,想来也不会不听他的吩咐。

顾千帆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问道:“对了,小侄前日送到你那的雷敬罪证如何?都是于中全最亲信的手下指认的,上次江南案时您说对付雷敬还不到时候,如今有了这个,应该可以了吧?”

齐牧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冰冷,他审视地看着顾千帆:“你呀,最近心态怎么这么不沉稳?我让你多找萧钦言的麻烦,你就只想着对付雷敬。你那些罪证的确能让雷敬伏法,可他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阉货,我们清流的真正大敌,还是萧钦言。”

顾千帆面色一暗,只得应道:“是。”

齐牧了解顾千帆的性格,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便又适当地安抚道:“雷敬的事,我自会安排,左右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我知道你着急想除掉雷敬,早日升上五品正使,可朝政错综复杂,我也必须跟其他清流商议妥当了,才能动手。”

顾千帆果然又对齐牧卸下了心防,忙道:“小侄没有催促您的意思。”

齐牧担心顾千帆总是想着雷敬的事,语重心长地说:“当初我让你去皇城司,绝不仅仅是想让你除掉雷敬,而是希望你能借助皇城司的力量,相助清流、匡正朝纲。所以,你切勿本末倒置,明白吗?”

顾千帆浑身一凛,郑重地应道:“小侄明白。”

齐牧见顾千帆是真的明白了,方才点点头:“好,你走吧。萧钦言的事情,你记得留心。”

待顾千帆下了齐牧的船,街边早已经不见了赵盼儿的身影,他想了想,估摸着赵盼儿可能是嫌等他等得太久,已经先回了茶坊,便朝半遮面的方向走去。

茶坊里,赵盼儿正忙得不可交,但眼边却颇有红肿。孙三娘找了一个空档,悄声问:“你怎么了,开开心心地跟我说要出去一会儿,怎么回来就这样了?不会跟顾千帆又吵架了吧?”

赵盼儿掩饰地偏过头,不敢让孙三娘看出自己哭过,故作轻松地说:“没有。”

就在这时,角落的一张桌上传来一声巨响,一个客人突然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一赭衣少年急急扶起地上的客人,大声唤道:“大哥!”

茶坊中的客人们的注意力顿时都被这一对兄弟所吸引,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孙三娘和赵盼儿都被这个突然情况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询问:“怎么回事?”那清秀的少年悲愤地抬起头:“我怎么知道?大哥明明好好的,刚喝了你们的红果饮,就这样了!”话音未落,那客人嘴角又流出一股乌黑的血来。

少年大惊失色,痛心疾首地呼喊道:“有毒!你家的果子饮里有毒!”

坊中一时哗然。

赵盼儿此前在钱塘也不是没遇到过讹钱的事,她确信这红果饮根本不可能有毒,她镇定下来,试图与少年讲清道理:“红果饮是我亲手做的,不会有毒。”

“还想耍赖?”那少年似是四处寻着了一番,最后从脖子里扯出一只银质长命锁,往桌上还没喝完的红果饮里一浸,那锁头立刻变成了黑色。他将银锁展示给在场客人:“你们看!这不是有毒,那是什么?”

看到银锁变黑,在场众人鸦雀无声,正在饮食的几人更是反射性的丢下了自己手中的果子或茶盏。

孙三娘也急了,惶然地小声问赵盼儿:“咱们买来的红果会不会被熏过硫磺?硫磺遇到银子,也是会变黑的。”

赵盼儿还是摇头,倘若红果真有问题,也不该单单只有这一个人有事。

眼看那中毒之人又呕出了几摊血,茶客们都如躲避瘟神一般越站越远,不少客人干脆心惊胆战地快步离开。不久,那中毒之人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那少年见此,立刻愤怒地冲过来抓住赵盼儿的衣襟,大喊道:“赔我大哥命来!各位大叔,谁能帮我报个官?”

离得近了,赵盼儿看清了那少年卷翘的睫毛和颈间细嫩的皮肤,她不禁扬了扬眉毛。此时袁屯田已经迟疑着要迈步报官,赵盼儿眼光一闪,着急地挡住了袁屯田,故作颤声哀求着:“别去!对不起,我们肯定是无心的,一定是哪出了岔子,能不能先别报官?我有钱,我赔给你,五十贯,不,一百贯,够不够?”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赔我大哥性命!”少年抱着大哥的尸体悲愤大哭,“求求你们,帮我报个官!帮我把这些杀人凶手抓进大牢!”

袁屯田看得难过,一咬牙叫来已经挤进来看热闹的小厮:“赵娘子,对不住了,出了人命案子,掩不住的。双元,你去报官!”

这时宋引章也听到动静,连忙戴上顶面帷,不管不顾地从后院冲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孙三娘怕吓着宋引章,连忙拖住她:“没事的,你别管。”

那边,少年依然捶胸顿足地抚尸大哭:“大哥!你睁眼啊大哥!”

浊石先生好心地提醒惊慌失措的赵盼儿:“别愣着啦,你们赶紧查查是哪里出了纰漏,待会儿官差来了,还能有个分辩,会不会是不小心混进耗子药了?”

这边赵盼儿却似已经没了章法,惊慌不已地双眼一闭,落泪道:“完了,报了官就完了……”她似是突然决定了什么,奔到柜台后翻找出一瓶东西。众人都被她怪异的举动惊呆了。

赵盼儿跌跌撞撞地走到少年兄弟面前,凄然道:“反正都得赔命,我认了!”接着,她猛然出手,狠狠压住了少年。孙三娘早觉不对,此时一看赵盼儿眼神,立刻心领神会飞身帮赵盼儿控制住了少年。

那少年没想到赵盼儿还有这一手,惊恐地挣扎道:“你们想干什么?”

赵盼儿决然地举起手中装着红果饮的瓶子,不由分说把红果饮灌进了那少年嘴中,状若疯癫地说:“既然有毒,大伙一起死,反正杀一个是死,杀两个还赚一条!”

少年拼命挣扎,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握住脖子,又惊又惧:“你给我喂了什么了,咳咳,好痛,咳!”

赵盼儿却摸出一把小刀来,走向地上中毒之人:“死人的眼睛是不会动的,待我看看这人死透没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挥刀就向那人眼中刺去。电光火石之间,本已中毒而死的“大哥”瞬间弹身就跑。茶坊的客人们这下彻底看呆了,可孙三娘早有防备,火速将其制服在地。

赵盼儿状若惊讶地说:“哟,诈尸了!”

这时,宋引章也恍然大悟,看出他们是来讹钱的,她忙找出一捆绳子扔给孙三娘,后者麻利地把中毒之人和少年绑了起来。

赵盼儿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好整以暇地看着兄弟两人:“自个儿大哥不动弹了,一不把脉,二不试鼻息,三不着急请大夫,赔钱也不行,只嚷着要报官抓我赔命,还真是兄弟情深。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干?”

少年捂着喉咙仍痛苦地说不出话来,却倔强地仍是摇头。

“大哥”虽然演砸了,但因为收人钱财,也只能就地耍赖,嘴硬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刚醒,刚才我就是喝了你家的饮子,就吐血了!”

“哦,那就再多吐点。”赵盼儿不由分说地把瓶中剩余的红果饮灌入“大哥”嘴中,“刚才我顺手在里头还加了一味蛇草花,死不死人倒不一定,但和红果饮放在一起,就成了哑药,半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你们这辈都别想再说话了。”

“大哥”果然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疼痛,他顿时惊恐不已,试图把喝下去的毒药吐出来。

赵盼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在手中颠了颠,似乎随时能把药瓶颠掉:“解药只有一份,谁先说我就把解药给谁;可要是谁都不说。我就扔到汴河边里去。”

少年和“大哥”同时急道:“我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大哥”抢先说道:“我欠了人家的钱,那人逼着我还,我还不起,他就要我来这闹事!”

少年则指着“大哥”:“你们克扣了他妹子的工钱!”

赵盼儿闻言眯起了双眼,看来这两个临时搭伙儿的兄弟连词都没对好。

话一出口,那少年也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哥”:“你骗我?你不是说她们打断了你妹子的腿吗?”

“大哥”被当场拆穿,难掩尴尬地低下了头。

宋引章气愤至极,叉腰问道:“是谁指使你们来搞垮我的铺子的?”

“大哥”张口,想说又不敢。赵盼儿却很清楚,在东京,她的仇家无非是萧谓和高慧。她走到“大哥”旁边,低声问:“指使你的人姓萧,还是姓高?”

见“大哥”不敢作答,少年却抢先答道:“指使他的是码头的八爷,可给八爷钱的是个女的!四十来岁,是个富贵人家的陪房妈妈!”

孙三娘有些不信:“你怎么知道她是富贵人家的陪房妈妈?”

少年两眼一转,胸有成竹地说:“我看到她的脚了,又肥又宽,鞋面的布料不好,花色又老气。这种鞋子,主人家不会穿。可她又能坐很大马车,还能支使人,不是陪房就是乳娘!”

赵盼儿难掩意外地看着那个少年:“挺机灵的啊。会写字吗?我可以给你们解药,不过你们得把这事的首尾都写下来,按上手印。”

赵盼儿拿出纸笔摆在他面前,见少年和“大哥”还在犹豫,赵盼儿望向路边,幽幽地说道:“官差应该快到了吧?”

“我写!”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个俊秀瘦小的少年赶忙抓起笔。他识字不多,只是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又咬破手指,按了个血印。事已至此,“大哥”也只能无奈地写了起来。

赵盼儿拿起那张纸,亮给众茶客:“也请大家帮着做个见证。今天我们完全是被诬陷的,要是以后要是有人再造谣‘半遮面’的吃食里有毒,还请诸位帮忙分说。小女子感铭五内!”

孙三娘和宋引章也随着赵盼儿向在场众人福身。

整件事情已经非常明了,在场的茶客们纷纷道:“那是自然!”

只有袁屯田仍有顾虑:“可你不是给他们喂了哑药吗?”

赵盼儿笑了:“闹着玩的,不过是在水里加了些冰片,就刚喝下去那会儿才又苦又辣而已,您看他们刚才都说了多少话了?”

“大哥”和少年猛然醒转,却依然不敢相信,生怕丢了小命。

赵盼儿索性拿起红果饮的瓶子,自己喝了一大口:“现在信了吧?”

浊石先生哈哈大笑,拍手道:“好个临危不乱、智计百出的赵娘子!”

赵盼儿转头对两名“少年”说道:“看你们年纪都不大,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趁着官差还没来,赶紧跑吧!”

“大哥”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忙不迭地爬起来先跑了。而那个慢了一步的少年刚跑开几步,又突然调头,冲赵盼儿深深鞠了一躬:“对不住!”说完便调头要走。

“等等!”赵盼儿叫住那个少年,从袖中摸出几个铜钱塞到他手里,“女孩子手上不能留疤,自己去买点金创药。”

那少年浑身一震,似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身会被看穿,她呆呆地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赵盼儿一眼,又转身跑开了。

众茶客还在热闹地议论赞叹,赵盼儿、袁屯田在茶坊门口和刚刚赶来的官差低声交涉着。得知是一场误会,白跑一趟的官差脸色明显黑了,赵盼儿忙适时地递过一盒平常抢都抢不到的桃花饼,官差这才面色稍佳,带着手下打道回府。

赵盼儿一路赔着笑,将官差们送到街上,直到他们走远,赵盼儿才靠在门边,略微舒了一口气。这时,顾千帆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是高慧的乳母江氏做的。她原本一直在外头等着看你的笑话,后来发现不对,就赶紧跑了。”

“果然是高家。”赵盼儿不禁百感交集,看来还真被那个小姑娘给说对了,也不知道那么机敏的孩子怎么会沦落到要靠讹钱来讨生活。

“我早就说过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高慧行事狠辣,她的乳母也没少仗着她的威风作威作福。”顾千帆放柔声音,试图拉住赵盼儿的手,“盼儿,不是让你去州桥那边等我吗?怎么又来了茶坊?”

赵盼儿想起顾千帆与雷敬说的那些话、以及他急急推开她的样子,轻轻抽回了手,没有作答。

顾千帆见赵盼儿不开心了,忙解释道:“怎么了?是嫌我路上耽搁了吗?刚才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位长辈……”

赵盼儿没想到顾千帆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她深吸了一口气,打断道:“顾千帆,你说你是真心待我的,对不对?”

顾千帆不假思索地答:“自然是。”

赵盼儿点点头,经历了被于中全陷害一事,她也明白官场危险,顾千帆不敢公开与她的关系多半是在保护她,可她毕竟在情路上跌过跟头,纵使她再坚强再理智,亲耳听到那些冰冷的话从顾千帆口中吐出,她的心也会疼。她尽量平静地问:“那你可以告诉我在街上拦着你的那个人是谁吗?”

顾千帆闻言一滞,他自己都尚不能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另外有了家庭的创伤,他实在不知该怎么介绍萧谓。可他不想欺骗赵盼儿,半晌才做了艰难的决定,照实答道:“那个人……就是萧钦言的儿子萧谓。”

赵盼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千帆:“你居然拿萧谓来搪塞我?”

顾千帆愣住了,他没想到赵盼儿会是这样的反应。

赵盼儿轻声道:“如果你真心待我,如果那人真是萧谓,他害过你,也害过我,你只会恨他入骨,可你看他的眼神,有一半竟然和看陈廉的差不多!他跟你说话的语气,也绝不是仇敌。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不会连这个都分不清楚。”

顾千帆现在真的没办法讲出自己的真实身世,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和他……盼儿,你相信我,他真的是萧谓。”

赵盼儿摇了摇头:“我其实不关心他是谁,我关心的只是你对我的真,到底有几分?如果你所谓的想娶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对不起,我并不想奉陪。”

顾千帆懵了:“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会……”

“你走吧,高家的事情,不用你管,我也有正事要忙。”说完,赵盼儿就扭头而去。顾千帆正要追上,陈廉却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头儿,头儿!”

顾千帆一脸暴躁地问:“干吗?!”

即便是审问犯人,陈廉也从没见过顾千帆生过这么大的气,他吓了一跳,小声道:“是雷司公让我来找你回衙的,说有急事。还有,刚才萧相公派人过来传话,说他不日就要进京,想请您去他的别庄小叙。”

顾千帆脸色一沉,他今日只想好好地与赵盼儿叙叙话,偏偏却有这么多人接二连三地找他,他没再说什么,留恋地看了一眼茶坊的门,便纵马朝皇城司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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