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梦9
……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啊?
虞浓看了楚瑜一眼, 她见楚瑜目光一直在五个人之间徘徊。
楚瑜虽然只是协警,是政府招收的编外人员,但是, 他真的很有天赋。
他是在市局里的办案队做辅警的,队里的队长,非常喜欢他, 不止一次让他考进来, 每次有案件都会带上他。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 警察也是个需要联想力,想象力的职业。
许多东西在没有线索的时候, 或者只有一点点线索的时候, 为了调查到下一个线索, 是需要不断地去想象犯罪动机犯罪过程犯罪可能性的,假设已经是他们的口头禅了, 直到靠想象力找到下一个线索, 最后再将所有线索拼盘在一起, 去想象推理整个过程,再找到犯罪链。
就像现在, 楚瑜在看到那个纹身的时候。
立即联想起一件事,是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在在这时候出现, 就很让人在意了。
半年前他记得x市有一个很轰动的案子, 他所在的警局与x市警力有联动,队长当时带人过去,带了他和另一位辅警, 犯罪嫌疑人有张照片贴在白板上, 他当时扫了一眼, 肩膀上也有同样的纹身。
一棵树, 树上长了一只眼睛,这个人连杀数人,在绿化带被逮捕的时候,十分癫狂,楚瑜就在现场,那时候他说了一句话:老子就是神,无所不能的神!
飘荡在当时所有人的耳朵里。
楚瑜在这样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纹身,这足够联想到很多事情。
比如,通常有同样纹身的人,可能是一个小组织,小团体里的人。
有同样纹身的人,现实里会有一定联系,尤其是这种并不常见的纹身,比如亲兄弟,好哥们,或在一个时间段内,做过同样一件事的人,甚至可能是有同种目标或信仰的人,若将两人轨迹一对比,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楚瑜是凭直觉感觉到不对劲,但这种不对劲,又不足以让他冒着外面倾盆大雨,和鼠灾的危险,离开这间仓库。
所以,现在的情况,只能小心些。
因为以他的能力,也只能保护虞浓一个人,他刚退伍一年,体能对付三五个普通人,还有些把握。
权衡之后,他还是打算与这些死里逃生的人,在这件仓库里待上一夜,捱到明天雨停,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发生。
最后一行十三人,全部进入了仓库。
仓库的大门,缓缓的闭合。
虞浓回头看了眼门,和门口那个关门的瘦小男子。
然后转回来,四下察看这间仓库,她的目光懵懂又警觉,一边观察各种东西,一边小手摸索地抓住楚瑜的衣袖,很自然地顺着衣袖里面,手指往里钻,然后揪住了楚瑜衣袖里面的手臂。
她都能感受到,楚瑜微微一用力,手臂上浮起的血管,她还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了下,又企图将凸起的血管按回去。
不过,这都是她紧张时候的小动作,无意识的。
她为什么紧张?
因为!她躲过了第一轮啊!
从她逃出来,却没有回到现实,她就开始紧张了。
她最后为什么会射出一百枚冰针啊,并不是她有多圣母,当然能顺便救到人更好,但她的主要目地是想要企图找到那个要杀她的东西。
因为只有杀掉那个东西,她才能回到现实。
但可惜,一百枚冰针下去。
盲射一番。
毛都没有,她没有回到现实,而是逃出了第一轮的死亡危险。
这就,让人很难过了……
第一轮就这么凶险,群体攻击啊!
数百上千的老鼠的攻击,她除非全部灭杀,否则她上哪找回到现实里的契机。
而且,很可能要灭杀所有的老鼠,才能回到现实,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但那岂不是等于完不成吗?根本做不到啊。
她来梦之前,本以为自己有了两百枚冰针,很牛了,不说天下无敌,至少自保能力足足的,她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反过来保护楚瑜了,够了吧?这些够用了吧?
结果……
两百枚冰针,别说自保了,逃都差点没逃出去。
对几百上千只老鼠,两百枚根本不够。
这是明晃晃地逼着她进入第二轮。
卑鄙!
第一轮就这么凶险,第二轮虞浓都不敢想。
她能不紧张吗?
尤其大环境还不太好,以前都是很正常的环境下出现的危机,但现在,是危急的环境,出现更危急的事件。
双重危险,然后楚瑜还告诉她,不要离他身边太远,这些逃出来的人里面的,很可能有危险人物。
好家伙,她耗费冰针救出来的人,竟然还有坏蛋?
这是内部,外部,全都都危险啊!
而且她现在耗费了一百枚冰针,体内的气流一下子没了一半,一半的积存啊!
气流在关键时候,就是她的第二条命,能替她抵挡多少危险,它只剩一半了,这让虞浓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手指才会不自禁地钻进他衣袖里,企图贴着他皮肤,多吸一点阳气。
可是现在,气流的增长光贴贴,能吸到的阳气,就很微弱很微弱了,贴在一起一天,也回不了十分之一的血,虞浓心里又矛盾又紧张,挣扎的厉害。
她不和楚瑜在一起,遇到这样的危险,体内的气流就会用一点少一点,没有阳气融合,这样恶劣处处凶险的环境,她熬个三天就玩完了,还有可能透支气流,三天都支撑不到,如果找不到回到现实的契机的话,这个梦,就是她人生的最后一个梦了。
可是跟在楚瑜身边,却又将他拉入到这样的危险中,如果没有跟着她出来,楚瑜现在恐怕还在出租房里吹着风扇,看着电视,吃着西瓜,或者舒服地躺在床上补眠,不会这样一路凶险,颠沛流离。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楚瑜已经入局了。
而虞浓心中也隐隐有预感,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第二轮危机,也许在今晚,也许在明天,也许在几天后,总之将会无比凶险,没有楚瑜和阳气,她将必死无疑。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楚瑜的手臂,内心不断地拉扯,手里也不断地用手指捏着他的皮肉,她已经习惯了,手指没事的时候,要么捏他手上的皮肉,要么捏着他腿上的皮肉,有时候床上会捏他耳垂,睡觉还会捏着他耳垂睡觉,就很依赖他。
而且楚瑜也很惯着她,随便她捏,捏疼了也不会让她松手,没想到梦里的楚瑜也是,也没有抽出手臂,随她乱捏一通。
她拉扯,她煎熬,她满心都是烦闷,这怎么办才好?
又是第二轮开局!
真想骂人!
一行人进入仓库后,所有人还在小心地四下观望,那五个打工人,已经开始四处翻扯箱子了。
其它几人看着这五人,面面相觑。
他们只是借人家仓库避避雨,要这么凶残的吗,把人家仓库里的箱子都撕开了,里面的东西都翻落在地。
大概觉察出这些人不好惹,其它人聚拢在一起。
那个中年男人忍不住出声道:“哎,小伙子,别把人家仓库的东西弄乱了,到时候人家告我们,要我们赔偿怎么办?”
只见翻箱倒货的几人听到后,都笑了,陈勇双手抱在一起,痞气怪声道:“大爷,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哪只眼晴看到是我们把东西弄乱了?这明明是老鼠弄乱的……现在外头闹鼠灾,死了那么多人,我他妈脚趾都被咬伤了,我找谁告去啊?我还想找人赔偿呢,厂子的人来找,就让他们找老鼠赔啊……是吧!”
说完,惹来其它四人一阵嘻嘻哈哈的怪笑声。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常人。
粉上衣和黑裙子两个女孩,还有另外四个人,互相看看,都没作声。
楚瑜目光在架子那边看了眼,然后拉了下虞浓,低声说:“过来。”然后轻轻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往仓库那边拉了一下。
两人脱离其它人,绕过一排排的架子,往里面走了走。
这边层层货架,暂时没什么人,虞浓跟在他身后,不知道楚瑜在寻找什么,他目光在架子上,上下搜索,还会看看箱子外面的标识。
虞浓则跟在他身后,眼睛几乎都在他身上,心里想得全是,怎么得到阳气!
她现在身体少了一半气流,要想补回来,打坐一夜可以恢复,但是,她需要与一半与气流同样多的阳气融合,否则一夜之间她就冻成霜了。
如果光靠贴贴,打坐只能恢复一半气流的五分之一,太慢了,太慢了!
她盯着楚瑜的背影,最快的方法,就是和他……
能一下子就是阳气满格。
可是条件不允许,这样恶劣的环境,她们也不可能在这边……
那就只有亲亲了。
亲个十分钟,大概能恢复一半气流的五分之一,如果多亲两次,能回来五分之三,剩下的一夜贴一贴,就有五分之四,应该差不多就满了。
她真是为了阳气,精打细算,心里反复琢磨,算到了骨子里。
楚瑜往里面走,终于在一个架子上找到了。
小厂的仓库,各种东西都有,应该会有劳保库,里面有些毛巾和工作服之类的东西。
虞浓身上的外衫都被雨水打湿,他身上的衣服还好,是速干类的,现在已经不贴身了。
但虞浓不行,衣服一湿紧贴在身上,灰色的轻薄棉吊带,一湿,就能看到里面的粉色小罩罩,再加上她头发都滴着水,也怕她感冒,所以他拉虞浓过来。
不过只找到了毛巾和手套之类,没有工作服,应该是发完了。
毛巾也行,楚瑜赶紧拿了一条棕色的,全新的,虽然是工厂的东西,但也没办法,都进来了,用了人家的东西,是要赔的,明天出了这里之后,这边的情况肯定要上报,总之,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他现在就是想拿条毛巾给她擦干湿发。
虞浓正瞄着他身影,眼睛直勾勾的,心里想得都是阳气阳气!嗯,得找个什么借口亲呢,毕竟梦里两人可是陌生人呢。
结果就看到他拿了条毛巾给她。
找了半天,找了条毛巾吗?
她怔了下,看了看高自己大半个头的楚瑜,他头上还滴着水呢,短发被水浸得湿漉漉,脸颊也有水淌过,他没擦一下,先把毛巾给了自己。
虞浓听着很远那边传来搬东西的声音,闻着仓库里特有的化学品味道和汽油胶皮味,但她没有接他手里的毛巾。
而是慢慢地,抬起手,将身上披着的防晒衣,轻轻拖了下来。
露出了被水浸得半湿的曼妙身材。
楚瑜看她脱下外面的罩衫,就有些不自在,目光移开了,往外面看了看,没有再落在她身上。
虞浓把那件轻薄的防晒衣,挂在了旁边的架子上,这东西湿了黏在身上不舒服。
然后就看到楚瑜移开了视线,手里还朝她举着毛巾。
可虞浓哪管什么毛巾啊,她的目光都放在了他微抿的薄唇上。
在她眼里,那里面都是阳气啊!
然后她就莽上去了。
她不会铺垫,她跟楚瑜求阳气,一向是个直球,想要我就冲上去。
所以,面对比自己高半个多头,一八七的楚瑜,她使劲踮脚,要扳着他肩膀,才能够到,她就撅起小猪嘴,亲上去了。
刚碰到他,一股阳气眼瞅着就要吸到了。
楚瑜就反应过来了。
他抓着她柔若无骨的雪嫩手臂,立即将她拉远自己。
“你……”他眼睛里明显挣扎又复杂的情绪,看着眼前这个俜俜婷婷的身影。
他心在动,心如水中的涟漪一般,一荡一荡,不断扩散,可是理智又阻止了他,他嘴唇紧抿,看着极其冷静地道:“你……和江俊,是男女朋友,江俊和我,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们……”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如果不是现在仓库里很安静,虞浓可能都听不清。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虞浓懂,不就是,朋友妻,不可戏,尤其那个朋友兼室友才离世,这样不对,她知道他要说的是,我们这样不对!
没想到,楚瑜的道德底线还蛮高的。
虞浓是属于那种,我一股作气冲上去,但如果失败了,她就泄气了。
被抓着手臂移开,只来得及碰一下他的唇而已。
嘴唇上还有酥酥的触感呢,就被拉开了。
这时的心情,简直低落得很,她一失败,心情就不好,一不好就想生气了,她一生气就不想理人,所以虞浓嘟着一张脸,就想从楚瑜手里将自己手臂挣出来,小腰一扭,转身就走,拉倒,不给她亲,她决定一小时不理他。
结果楚瑜反而抓着她不放手了,无论虞浓怎么使劲挣动,她使劲挣一下,停一停,他不松,她再使劲挣一下,看他,还不松。
虞浓来气了,开始像小孩子一样,甩着马尾吭吭唧唧反抗了。
可是面前楚瑜,手箍住她,紧紧的,好像有话要问她一般,吱唔道:“你和江俊,你和他,你们……”仿佛这话烫嘴,怎么也说不出来一样。
虞浓梗着一张小脸,仰着道:“我们怎么了?你说啊!”
“小心声。”楚瑜看了眼周围,然后犹豫了下问:“你,我看到你在他房间里打地铺……”
正常的男女关系,应该不会让女孩打地铺,所以他想问清楚,为什么?是吵架?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虞浓这时候挣也挣过了,冲他发泄也发泄过了,这会儿,她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知道为什么,在楚瑜面前她就会一会儿高兴,一会生气,有时候都控制不了自己。
生完气又心疼了,她欺负他干什么呢,他陪自己千里迢迢远赴这边,遇到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他都一点也没有理怨过她……
她干嘛还要让他心里七上八下,挂念这些东西。
想了想,她从兜里拿出手机,虽然没网络了,但是点开对话框还是能看以前发过的语音。
然后她调小音量,点开,放到他耳边。
大概看出她要做什么,楚瑜松开了她的手。
他正背对着架子,架子上摆了许多东西,在那些箱子和塑料绳子手套中,他轻轻地向虞浓低下头,凑到她举在自己耳边的手机听筒处,然后里面传来了江俊的声音。
“……行啊,这事我同意了,我们网聊两年,现实只见过两回,要不你这次回家,先到我这儿来?咱们演演情侣,合适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给你扮回男朋友,谁叫咱们是闺蜜呢?”
“我g身份,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我还没有跟家里人出柜呢,要是出柜了,能被他们打死,但我也不想和女人结婚,干嘛害人家姑娘呢……”
“我说,没有白给你扮男友的事,你也得给我扮女友,咱们互相利用!”
“……我跟你说啊,我就是喜欢男的,对女人没感觉,也就是你,长得漂亮,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主要是,我是颜狗!”
“哇,我的乖乖,我最近超迷我的合租室友,我跟你讲,长得超帅,是我的菜,肌肉……”
到这里,虞浓一听就不对了,赶紧将手机关了,呵呵……
江俊的室友,那不就是楚瑜嘛。
楚瑜听完,看着虞浓那脸色,一会高兴一会又严肃,一会松了口气,一会又紧张,一会红,一会白的,很是精彩。
虞浓看着都想说,你唱京剧呢?跟我在这演变脸呢?
最后楚瑜吐出一句,“你……胆子太大了,见过两次面的网友,就敢跑到他出租房里,还和他睡在一起,你怎么知道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骗你呢?现在很多骗子,就会扮g骗你这种……这种天真单纯的少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