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顾栓子还没醒,林真生火做饭,先把米淘洗干净,水开之后倒进去煮到手指能捻到一点点米心,然后控干水分,倒进蒸饭的东西里重新蒸熟。
趁着蒸饭的功夫,顺便把买来的鸡蛋嗑了五六个,加盐加水加两滴油做成蒸蛋,再炒个醋溜白菜,萝卜炖腊排骨。
冬天天黑得早,黄豆大的油灯只能照亮巴掌一块大的地方,从窗外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光影。
灶头上的萝卜和排骨都快炖化了,林真站起身走进里间,想看看顾栓子有没有醒的迹象,哪知道刚推开门,就和不知道什么醒了,但是手里拎着把砍柴刀的顾栓子撞了个正着。
卧槽!!!
林真眼疾手快,刷地一把握住顾栓子的手,用力抽出砍柴刀扔得远远的:“小兔崽子干什么呢!”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那刀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他拎着顾栓子腰,啪啪两巴掌甩在他屁股上,但是这手才落下去,他就被单薄衣服下面的骨头咯着了,又忍不住心疼。
但是林真明白,心疼归心疼,可原则性的问题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他又给了顾栓子两巴掌,把人提溜到灶台旁边的椅子上,蹲下身平视着顾栓子,道:“我知道你在周涛家肯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但是顾栓子,你不能因为一些烂人而把自己搭进去。”
“你知道你刚才那一刀要是真的把我砍中了会怎么样吗?”
“你会触犯律令,成为故意伤害别人的犯人,官府的人会把你抓进去,或许不会让你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因为你是个小孩子,你还不懂事。”
“但是你拿刀伤人的事实会在很多地方流传开,别人再也不会记得你是顾栓子,只会记得你干的坏事,这个印记会跟着你一辈子。”
“而且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理由拿刀砍我?你是不是在随心所欲发泄心里的不满和怨愤?”
林真知道,顾栓子有点长歪了。
他不仅怨恨周涛和马氏,还怨恨身边一切事物,攻击性极强。要是不及时加以管教,以后大概率会变成小说里和电视里的反派。
顾栓子从低处抬着眼睛看着他,一股子狠厉扑面而来。
说实话,看得林真心里都突突了一下。
他干脆一把盖在这小子的脑袋上,用力rua了rua,舀了一大勺鸡蛋羹放到他面前:“吃饭吃饭,周涛家那边过两天我带着你去,我倒要问问他们两口子,把你从我面前好好带走的,怎么弄成这样。”
他的厨艺那是没得说,简简单单的鸡蛋羹也蒸得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样,嫩黄的鸡蛋,细碎的葱花,腾腾热气里是叫人难以抵挡的鸡蛋特有的香味。
听着他最后那一段话,顾栓子长满冻疮的手缓缓拿起勺子,一勺接着一勺地喂进嘴巴里……
一顿饭吃完,油碟里的桐油只剩一小半,灯芯也烧得卷卷地,佝偻着腰像个日薄西山的老人。
林真把灯芯剪了一下,对顾栓子道:“你在家里待着,我去村里兰大娘那里问问有没有多做的小孩衣裳,给你拿一身。”
看着不说话,坐在椅子上的顾栓子,他想了想道:“出去的时候我就不关门了。”
顾栓子一听到关门两个字,全身打了个激灵,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神经质地扣着裤子,几乎要把下面的肉给扣下来。
在周家,他见过很多次很多次门关上的时候的样子和声音,对他来说,那就是被捆着手脚一个人在那间屋子里,可能一天有一顿饭,可能三五天才能有一顿,可能什么都没有,只是打开门后被扇脸被踹身上……
“吱呀——”门关上了,但是没有上锁的声音,也没有马氏骂骂咧咧的声音和周涛小声的开解声。
更没有他们的三个孩子刺耳的叽叽喳喳的声。
顾栓子的手缓缓松开。
并不知道顾栓子连关门都有阴影的林真就着雪影到了兰大娘家,看兰大娘家窗户那里透着一点微光,连忙上去喊人:“兰大娘在家吗?我是顾大家的林真,来找您有点事儿。”
正准备吹灯睡觉的兰大娘听到林真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毕竟自从林真离开大田子村,已经整整一年没见人影了。
她打开屋门,望着栅栏外的林真:“真的是真哥儿啊,快进来快进来。”
“不用麻烦了兰大娘,我就是来问问您家有没有多余的小孩的衣裳,我买两身。”
“小孩儿衣裳?”兰大娘马上想起村子里的流言,说顾栓子回来給他爹上坟了,可是顾家有银子,不可能缺这两身衣裳吧?
兰大娘把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有两身,就是太旧了。”
“旧没事,旧衣服还软和。”大晚上的,林真走过来的时候发现大多数人家都睡了,要是兰大娘这儿没有,他恐怕就要打道回府等明天早上再说了。
但是明天早上他还打算带顾栓子去镇上一趟,买些香烛纸钱给顾大上坟,一来一回需要的时间不短,稍不注意就赶不上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