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漂浮在六界混沌的灵力洪流中, 起起伏伏宛若身处律动的海浪中,可这浪涛格外温柔,他没有头晕眼花也没有恶心想吐, 只无意识地悬浮在其中, 又好似在云端接受着阳光细腻的抚触,
四周的一切好像都虚无了, 连自己的意识都时散时聚, 但始终被困在一个安全的“牢笼”中,抵御八方的风险。
他迟缓地感觉自己很舒服,思维也很迟钝,内心平静恬适,一切痛苦都消失得毫无踪迹。曾经翻江倒海的情绪似乎从他**剥离了出去,只剩下睡在管家奶奶怀里那样的幸福温暖。
他甚至忘却自己是谁了。
他随着灵力的波涛四处翻涌, 好似被这世界小心地呵护在掌心, 任由他肆意撒欢,
神识凝聚了不少,他从没有情绪变成有点无聊, 虽然浮在这里很舒服, 可是当意识到自己一直这样漂浮着, 总想找点乐子玩玩……每当这种时候,他身边总会黏着什么可爱又贱兮兮的东西,他应该会兴致很高地跟它打闹一会, 然后两人一起贱兮兮地骚扰另一个总是包容着他的冷漠男人。
可他记不起来那是什么东西,也还是想不起自己的身份, 只能噘嘴无聊地滚来滚去。
不过没让他无聊太久, 一阵嘹亮的仙鹤唳叫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赶忙朝声源处看去, 一派华贵的仙鹤车队在自己下方朝晨光乍现的方向平稳飞行着,虚无的空间里好不容易来了个新奇的玩意,他怎么舍得放过?
于是像个好奇的猫猫那样探头俯瞰着稍显匆忙的车队,奇特的是他好像不受世间规则的限制,轻而易举就能看见雕花精美的车厢中所有的情况,
扫了几眼,他把目光放到最中央,也是人最多的那个主车中,托腮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呃啊啊!!!”妇人凄厉的叫喊声把他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瞧,发现好几个老妇人围着个面色青白的年轻妇人小声安慰着什么,那年轻女人的身上盖着一层红色的被褥,躺在一个急得满头是汗的青年修士怀里,
那修士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慌得手足无措,只能任由妻子抓着自己疼的大叫,
他急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大声喊叫让妻子分神,只能小声地安慰道:“红棉,你疼就掐我,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他持剑的手从来没抖得这样厉害过,但也只能无力地一遍遍擦去女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自从和红棉成婚之后,他就不愿再做孤鸿天里命悬一线的护法职位,再加上怀孕的妻子心里思念东南的家族,他便从鸿傲那里请辞,代价是帮着孤鸿天镇守着大陆东南的势力,不过他们寒家在东南一直是望族,本来就会监视下属势力,算不得什么,
红棉好几年没回家思念极了双亲,她又刚好怀了孩子心情抑郁得几乎吃不下饭,他只能冒着巨大的风险带妻子回家,
没想到还是在路上早产了,医师曾经背着他说过红棉腹中成型的男婴有致命的缺陷,怕是刚落地就要夭折,他根本不敢对满脸期待的妻子说这种事,只能暗地里搜寻着顶级的灵丹为她稳胎,看着她每日开心地给娃娃做衣服,
红棉知道自己怀的是个小子,天天念叨着她的孩子“寒正”,叫他早日出来陪她去见外祖。
“清淮!!疼啊!!!”妻子的惨叫声吓醒了惊惧的男人,他再用力抓住了女人的手,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侥幸地想着:
也许孩子的求生欲极强,能活下来呢?
不管他有什么缺陷,只要能平安降生,寒家都能让他幸福地过一辈子,
顾红棉被下身撕裂般的痛楚刺激得几欲昏厥,她憋着最后一口气将腹中的孩子生出,然后重重喘了口气晕厥过去了,
寒清淮的心脏骤停,一边担心着怀里昏倒的妻子,一边又绝望地看着接生婆婆和随行的医师们抢救着没有丝毫动静的婴儿,
奇迹没有发生,红棉期待的孩子接触到人世间的那一刻就离世了。
云层中漂浮的少年不开心地鼓了鼓脸颊,他听见“红棉”和“清淮”两个名字有些耳熟,看见那刚出生就夭折的儿子也忍不住觉得心堵,可面前的一切就像在他面前表演的电影,只能沉默地看着,无力做出任何改变。
少年秀气的眉毛突然拧了一下,他有点痴呆地想:电影是什么东西?他以前见过么?
越来越多奇怪的知识回笼到意识中,可惜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这里的位置,只能郁闷地看云下发生的一切,
那年轻妇人醒来之后果然哭得快死过去,根本接受不了自己辛苦怀的孩子连见都没见过自己就夭折,仙鹤车队里整夜整夜地响着哭声,幸好女人有个好丈夫,没有一刻放任妻子面对这非人的痛苦,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半个月才勉强安抚住了妻子绝望的心情,
他们快要回到东南了,等红棉见了父亲母亲,应当才会慢慢好起来,他们也将冰棺中的幼子好好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