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中年关将至。
姜苗穿着王妈给她做的花棉袄, 供销社买的棉鞋,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红毛巾,编著两个麻花辫, 要多土都有土, 原本王妈想用蓝色的布给她做棉袄, 姜苗非让用一块碎花的布,说看着热闹。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大清早的胡同里的人就起来铲雪,姜苗每次都是最后一个, 王妈不让她铲雪,可她想伸展下筋骨。
可每次都是铲两下, 就倚在门框上磕起了瓜子,和人唠嗑。
“瞅见没, 懒蛋蛋一个, 都啥时候了才起来, 咱这雪都铲一半了,她要是再晚起来会,她家门口的雪我看不用铲就化了。”
赵大娘和张婶子凑在一起对姜苗指指点点的。
“我看她正巴不得哪, 才铲几下,就撂挑子不铲了,整天那嘴就没闲过, 不是磕个瓜子就是吃啥核桃花生的,她这样的,又懒又馋,人家酒厂厂长的儿子是咋相上她的?”
张婶子纳闷的不行, 在她眼里, 这个小姜除了那张脸长的好看外, 其他都是毛病,不仅心肠冷,嘴巴还特别的坏。
住在张寡妇隔壁的胡大娘也在门口铲雪,偷偷的往赵大娘和张婶子那瞥了好几眼,觉得她们俩是在说她的坏话。
自打上次她和赵大娘因为她孙子偷她裤衩的事掐过架后,俩人一直都没搭理对方,走在路上也装作不认识似的。
“小姜,你家年货都置办齐全了没?”
杨嫂子凑了过来问姜苗。
姜苗刚刚正在和张寡妇说着办年货的事哪。
“除了炮仗还没有买,其他的都差不多了。”
“别看你爱人不在家,你和你老姨只有俩人,这动作倒快,我家五口人,到现在东西还没买齐哪,这两天供销社人太多了,让我家男人去买条子肉,去了几次都没挤进去。”
过年这段时间,供销社的东西多了起来,上边说了,不管咋样,都让大伙过个好年,即使这饥荒还没过去。
“过年置办啥啊,去年过年厂子里还给每个人发一条子猪肉,今年连个肉腥都没见。”
孙大娘抱怨道,她儿子在面包厂,昨天下班回来,把厂子里发的东西拿回来了,一张细粮票,一包红糖,一个大白菜还有两斤粉条。
“就是,我家男人去年他们厂子里还给每个人发两条咸鱼,今年就两斤豆腐,一斤冰糖,四个大萝卜。”
杨嫂子提起这事,就来气,原本还指望厂子里发点肉啥的,过个好年,现在别说肉了,连个鸡蛋都没有,人家家具厂还给工人发的有鸡蛋哪,甭管鸡蛋多少,总是个意思。
一旁的张寡妇听着她们说这些,心里羡慕的不行,她在鞋厂上班,厂子里只给每个人发了几个土豆。
姜苗倒是不愁,像鸡蛋,粉条,大白菜啥的,昨个她公公沈文清给她带了一袋子,还给她拿过来一条五花肉,还有三盒上海那边的高档点心。
沈三儿也寄回来两个大包裹,吃的穿的用的都有,还有两个铁盒子装的巧克力,里面还装了两个新年红包,一个是给王妈的,一个是给她的。
王妈脖子上戴的那条羊毛围巾,就是沈三儿寄过来的,知道她老寒腿,还寄过来很多膏药以及营养品,送给姜苗的是一条很贵气的珍珠项链。
姜苗屋里桌子上摆的那些擦脸膏啥的,都是他寄过来的高档货,一到冬天,姜苗身上就起干皮,蛤蜊油不要钱似的往身上抹。
“小姜,你爱人他啥时候回来啊?”
杨嫂子忍不住看向姜苗,这小姜的爱人,自打结婚,她就没怎么见过他,他也一直不在家,听小姜说,他的工作是在外地。
这眼瞅着小姜的肚子也大了,马上又要过年了,说啥也该回来看看。
“他过几天就回来了。”
其实他过年不一定能回来,那里发生了一些事,他被困住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往后他们还有无数个新年要在一起过哪,不急在这一时,反正她在家里有王妈,她们两个人哪,不像他,一个人在京城,形单影只的。
姜苗回家的时候,就见王妈正在切胡萝卜丝,案板上已经放了许多的盆子,准备炸丸子,有腌好的鸡肉丸子,葱花馍丸子,胡萝卜丸子,梅干菜肉末丸子……
一到过年,就炸丸子,包饺子,是林城这边的传统。
姜苗在一边帮忙打下手,小傻狗在灶台前面烧着过,它现在已经被训练出来了,烧锅烧的有模有样的,它现在已经很大了,身高超过姜苗的小腿了,一身皮毛油亮油亮,站起来扑人,能把人吓个半死。
姜苗还给它织了顶带线球的红帽子,还有围巾,围巾直接绑成了个蝴蝶结,凶神恶煞的狗,立马变的呆萌呆萌的了。
一出门,身后跟了一群小孩子。
“小红,去拿点柴进去。”
姜苗见灶房没柴火了,就把一个空篮子套在了小傻狗,不,现在叫小红了,姜苗最近刚给它起的名,人家明明是一条公狗。
小傻狗乖乖的去拿柴去了,一看就知道是干惯的,只见它熟门熟路的来到棚子下面,用嘴吊起来被劈的整整齐齐的木柴往篮子里放,篮子满了,就把头塞进去,用脖子拎着篮子,伸着个舌头,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跑回灶房了。
今天不止姜苗一家炸丸子,胡同里有好几家都炸,这被称为“过油”。
王妈不仅炸了丸子,还炸了软糯香甜的南瓜饼,南瓜是之前囤在地窖里的,吃的还剩最后一个。
王妈丸子炸了两遍吃起来,外焦里嫩的,姜苗爱吃辣的,还拌了一盆子沾满辣椒粉的鸡块,吃起来别提多过瘾了,小傻狗看着姜苗吃,急的不行,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在地上撒泼打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