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严越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此刻阮知慕的眼神有些疯,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和歇斯底里。
可惜他此刻沉溺于阮知慕难得的主动中,无暇顾及其他。
偶尔有些晃神,立刻就被阮知慕连绵的亲吻转移了注意力。
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阮知慕表现得很正常,和以往他们相处的日日夜夜别无二致。
离高考只剩下一周,箭在弦上,阮知慕不会允许有什么东西来干扰他高考。
如果真的有什么必须发生,也得拖到高考之后。
高考前一天夜里,a城下了一场暴风雨。
暴风雨来得迅疾突兀,迟迟不停,严越倒是没什么感觉,但阮知慕有些忧虑,担心暴雨会打扰他的睡眠,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跑去超市给他买了一副隔音耳塞,看网上说白噪音有助于睡眠,又立刻从视频网站上找了些白噪音的音频,放给他听。
严越:“雨声这么大,哪里还听得见什么白噪音。”
“哦哦对,”阮知慕紧张道,“那要不,我给你煮点莲子百合汤,听说这个安神的,或者,我床头不是有瓶檀香味的香水吗,听说这个也助眠,我给你喷点……”
严越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下来:“别忙了,你怎么这么紧张,没必要。”
阮知慕:“这可是高考啊,我怎么能不紧张……”
给严越陪考,好像比他自己当年高考还紧张。
严越无所谓道:“就算考砸了又怎么样,考砸了人就不活了?”
“不准乱说话,”阮知慕想狠狠地敲他的头,“不吉利,快呸呸呸。”
严越嫌他迷信,但在他的再三要求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呸了三声。
“高考也只是一次考试而已,太过紧张反而可能会发挥失常,”严越见他神经紧绷得厉害,有些无奈,“你这样,不怕把我也给带紧张了?”
阮知慕这才勉强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阮知慕想到什么,又说:“要不,你把那条长命锁戴上……”
十八岁生日那天,严越的母亲乔瑜将长命锁还给了他,保佑他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长命锁是保佑长命百岁的,又不是文曲星,”严越眼睛一转,盯住他的手腕,“你要实在不放心,把你手上那条红绳给我吧。”
“呃……?”阮知慕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腕。
他手腕上有一条年代久远,磨损严重的红绳,绳上吊着一颗乳白色的玉质平安扣,是他小时候跟着邻居哥哥姐姐去逛庙会,从小摊贩那里买来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戴习惯了,就一直没摘下来。
阮知慕:“这也是保佑平安的。”
严越理论一套一套的:“你不是高考考得很好吗,我戴上你的手绳,沾点仙气。”
阮知慕:“这玩意儿十块钱一条。”
严越:“那你送给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吧。”
阮知慕:“绳子都磨破了,说不定再戴个几年就断了。”
严越:“没关系,我不在意。”
阮知慕:“……”
他只好说实话:“这东西太拿不出手了,别说送人,就是干放着也没什么观赏价值,你要是喜欢,高考之后……我带你去买个好的。”
说到“高考之后”的时候,喉咙里哽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我要它,也不是为了贵不贵重,”严越道,“以前我听爷爷说,红绳是最贴身的东西,它系着一个人的过去。我想拥有它,因为没有参与过你的过去。”
严越脸色微红,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拥有全部的你。”
严越抓住他的手腕,把红绳解了下来,戴到自己手腕上。
阮知慕怔住。
他和严越之间其实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刻,“过去”已是往事,“将来”太虚无飘渺,如果换了别人,他会觉得轻易地宣之于口,显得轻佻,也显得虚假。
可是这是严越。
极少向人敞开心扉,也极少表现出热烈感情的严越。
阮知慕心中翻江倒海,面上却仍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等你上了大学,会看到丰富多彩的新世界,会认识更优秀的人,他们还是你的同龄人,到时候……”
他想说“到时候,你会发现,你也许并不是那么需要我”,可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严越似乎猜到他想说什么,警告他:“阮知慕,我明天就要高考了,你要是敢今天惹我生气,我明天就罢考。”
阮知慕嘀咕:“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严越表面上满不在乎的,真正临睡觉,却也辗转反侧,脑中思绪杂乱,有些失眠。
阮知慕给他捏肩捶腿揉脑袋,给他讲自己大学出去旅游的事,很多景点都会给学生证打折,他就趁着这四年时间,穷游了一些风景秀丽的地方。最远的是去了云南瑞丽,在那边的翡翠市场玩了三天,虽然买不起原石,但是在翡翠和金钱的气息中浸润了三天,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后来严越枕在他的脑袋上睡着了。
睡着前,严越迷迷糊糊道:“那,高考后第一站,我们就去瑞丽。”
阮知慕默然半晌,道:“……好。”
——
高考当天早上,雨停了,天气闷热异常。
蝉鸣如同音符,在枝桠上蹦蹦跳跳,把人的心神搅得一片烦乱。
阮知慕和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学生家长一起在校门口等候。不同的是,其他家长或焦急忧虑,或期盼欢喜,而他唇色泛白,摇摇欲坠,看起来要晕倒。
有家长以为他中暑,贴心地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阮知慕摇摇头拒绝了。
高考持续了三天,考完最后一门,严越从校门口冲出来,第一个拥抱住了阮知慕。
阮知慕听到他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几乎要穿透他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