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喝了一口冰镇柠檬水:“所以,你现在是已经开始和阮哥交往了?”
狭小的卧室内,门关着,老旧空调辛勤地运作,发出“嗡嗡”的噪音,不过老牌子的电器质量还是不错,制冷效果很好。
严越和白川坐在书桌前,一人手边放着一杯酸酸甜甜的冰镇柠檬水。
柠檬水是阮知慕亲手做的,把柠檬切成薄片,放在杯底压碎,加上七八颗冰糖,热水化开,晾凉了之后放进冰箱冷藏层,几小时后取出来,就变成了酸甜可口的冰镇柠檬水。
味道不功不过,不过比外头奶茶店的柠檬水便宜多了,也更健康,阮知慕每天早晨都会提前做一大壶,留着他们白天学习的时候喝。
严越:“没有。”
白川差点呛到:“那你们刚才吃饭的时候……”
调情都快摆在明面上了吧这是。
严越摩挲了一下玻璃杯:“他有他的苦衷,我不想逼他。”
他差不多能猜出来,阮知慕在烦恼些什么。
阮知慕身为他的监护人,还是严明华的学生,对待他当然是责任感高过一切。
他本身也是谨慎保守的性格,有自己的原则,对生活规划得井井有条,很少会偏离正常轨道。
最近虽然不再像鸵鸟一样装死逃避,但显然还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严越不打算放过他,但也不打算逼得太狠。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不少,剩下的一切,交给时间就好。
——
8月21日,严越的十八岁生日。
严明华提前几天给他们打了电话,委婉转达了一下严越父亲的意思——严尊诚表示,十八岁生日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如果严越愿意低个头,他可以不计较他从前的忤逆,帮他筹备一场盛大隆重的成人礼。
成人礼可以设置在s市外滩的游艇上,策划得豪华气派,届时严家生意上的伙伴、当地的名门望族都会纷至沓来,庆贺他的生辰,电视台的专业摄影师全程跟拍,给足他排场和脸面。
十八岁了,是时候将严越引介给严家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们了。
严尊诚虽然与大儿子关系不和,但小儿子尚且年幼,家中没有其他继承人,严越也是时候挑起家族的重担了。
严越的回答只有五个字:“有病就吃药。”
“说话没个轻重,”严明华骂他,“你婶婶特地蒸了一笼排骨包子,让我生日当天给你带去,你就这么报答我?”
“你来,我能勉强给你留个位子,”严越道,“替我问梁姨好,等高考完我去看你们。”
严明华拿他没办法,又骂了他两句。
但他心里其实清楚,严越和父亲积怨多年,哪里是一场成人礼就能挽回的。
严越和父亲那些朋友、生意上的伙伴都关系很浅,不爱说场面话,不爱虚与委蛇,也就和叔叔婶婶一家关系还算亲近。
严越看起来好像说话不客气,对他从来不会恭恭敬敬喊“叔叔”,说话也没大没小的,但这正是他表示亲近的意思。
在童年无数个被忽视、被厌恶的日子里,是叔叔婶婶把他抱在怀里,哄他吃饭,逗他笑。
——
生日当天。
严越洗漱完毕,换了衣服,走出房门,看到了在厨房忙碌的阮知慕。
阮知慕认真做着什么的时候,看起来很好欺负。
系着绿底白色碎花的围裙,腰微微弓着,眼睛专注地盯着料理台上的食材,做得不满意了,腮帮子鼓起来,像只气呼呼的河豚。
从后面看过去,腰背瘦窄,脸颊边却是肉肉的。
因为是俯身的姿势,屁股无意识地撅起来,围裙后面的蝴蝶结须正好落在尾椎骨上,瘦窄的牛仔裤在腰臀上勾勒出圆鼓鼓的线条。
严越的目光落在他后背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阮知慕已经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
“醒了?”阮知慕两手都戴着一次性手套,手套上沾满了腻乎乎的白色奶油,和一些黏糊糊的黄色流动液体,“桌上有刚买的米糕和豆浆,洗漱完了就去吃吧,早点吃,省得午饭吃不下。”
严越:“我今天生日,你就给我吃这些东西?”
阮知慕振振有词:“你懂什么,这叫步步‘糕’升,‘豆’志昂扬。”
严越毫不留情:“好烂的谐音梗。”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道:“你在做什么……科学实验。”
金黄色的液体掺杂在白色奶油中,场面惊心动魄,看起来很像某些不可言说的物体。
阮知慕有些尴尬。
他尴尬的下意识反应是挠一下鼻子,但是此刻两只手上都沾着奶油,没法挠,于是手孤零零悬在半空中:“打算给你做个生日蛋糕……但是忘记沥干罐头黄桃的水分,直接把奶油泡化了……”
除此之外,因为是第一次做蛋糕,奶油铺得高一层矮一层的,黄桃瓣儿东倒西歪,腻成一团,惨不忍睹。
严越瞥了一眼,评价:“奶油和黄桃都罪不至此。”
阮知慕挣扎:“只是卖相难看了点,口味可能还……”
严越:“你要给严明华吃这个?”
阮知慕把嘴闭上了。
严越三天前就说了严老师要来的事,也正是因此,他特地起了个大早,买食材、做蛋糕,想让恩师也高兴一下。
恩师若是看到此番场景,恐怕会怀疑自己今天是来赴鸿门宴的。
阮知慕把手套摘了,叹气:“我给你订个同城蛋糕吧。”
他问严越想要什么口味的蛋糕,是水果的,巧克力的,冰淇淋的,还是别的什么;想要多大的蛋糕,是六寸的、八寸的、还是九寸的。
严越统统说随便。
阮知慕在外卖平台上挑了本市口碑比较好的一家蛋糕店,价格偏中上,但想想这是严越十八岁的生日,还是咬咬牙订了一个三百多块的的招牌巧克力松露蛋糕。
他们原本是和严明华约的一起吃午饭,然而吃完早饭,严明华打了个电话过来,说班里临时有事,中午过不来了,等下午放学了再过来。
阮知慕和严越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把生日蛋糕的环节安排到晚上,等严明华来了再一起吃。
——
晚上八点多,严明华到了。
严明华爬楼爬得气喘吁吁,主要是年纪大了,运动量跟不上,左右手都提满了东西。
严越:“您这是进货来了?”
严明华没手擦汗:“赶紧滚过来接东西。”
一个白绿相间的保温盒,里面装了十几个排骨包子,都是严越婶婶亲手包的,这是当地过生日的传统,包子数也正好凑了个十八。
一台黑色蛇皮纹的单反相机,严明华说是预约了一年多才托人从德国买回来的,阮知慕瞧着和严越常用的那台没什么区别,不过严越看起来很高兴,立刻开机转镜,试拍了几张,应该是确实送到他心坎上了。
巧克力松露蛋糕早在一个小时前就送到了,摆在方形餐桌的中央。
三个人围坐在餐桌旁,阮知慕跑前跑后,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点蜡烛,给严越戴上寿星帽,忙死了。
寿星帽是蛋糕店随单附送的,金色卡纸做成,上面嵌着五颜六色的人工塑料碎钻,对,就是有的紧身牛仔裤上会嵌的那种,土得黄土高坡在它面前都自惭形秽。
严越不想戴,黑了脸。
阮知慕丝毫不受影响,把他按坐在座位上,乐呵呵帮他戴上了:“人家店里免费送的,不戴白不戴。别动,让我用手机拍一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土,想发到你们学校论坛上去。”
严越:“你敢。”
“我不敢,”阮知慕飞快把照片保存,发给白川了,“我保存在手机里,晚上睡前慢慢欣赏。”
严明华在旁边看着,大受震撼。
严越的性格,向来是桀骜不驯,谁也不服的,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摆布过,跟摆弄一个布娃娃似的。
看来两人确实是关系很不错。
吹了蜡烛,许了愿,三个人坐下来吃晚饭。
今天晚上的菜都是严越最爱吃的,也是阮知慕的拿手好菜,番茄炖牛腩,辣子鸡丁,蜜汁糖藕,等等等等。
严越吃了几口,手机嗡嗡嗡响个不停,点开一看,白川把他戴生日帽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于是一群同学朋友疯狂发消息来嘲笑他和恭喜生日快乐。
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