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严越去了一趟美国。
严越的爷爷早年是建筑工人,后来得益于两个儿子有出息,不用再卖命赚钱,但积劳成疾,患了尘肺病,这些年一直在美国和欧洲辗转治疗。
老爷子今年似乎精神好了一些,能下地走动了,听说严越读书有进步,有许久没有见到孙子了,想念得紧,一天十几次地催促着要见他。
严越和父亲关系不睦,但和爷爷关系亲厚,因此虽然学习紧张,还是请了一周的假去美国看望爷爷。
阮知慕松了口气。
自从严越向他告白之后,他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他,两人相处也变得拧巴别扭起来。
从前还经常斗嘴互殴,勾肩搭背,调侃“一夜七次”“龟鹿补肾丸”,如今却小心翼翼,一句话反复在胃里嚼三遍才敢说出来。
概括来说就是“心里有鬼”。
严越走的第一天,阮知慕就梦到他了。
梦境内容匪夷所思,地球变成了一个由猫咪统治的星球,人类集体信仰喵喵神教,而阮知慕是地球上唯一一只老鼠,被全体猫咪追杀,通缉令悬赏五千万抓捕他。
他身手敏捷,灵活矫健,躲过了所有猫猫的刺杀,唯独没能躲过严越。
严越把他按在墙上,用捕鼠夹抵着他的脖颈,面无表情:“最后的赢家,只会是我。”
阮知慕惊醒了。
床头的手机在响,阮知慕睡意全无,打着哈欠去冰箱里拿了一盒果汁。
严越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游客到了当地拍照,一般都会拍地标建筑、人文景观、高等学府大门等,但严越拍的只是早餐。
一张天蓝色圆桌,桌上摆放着咖啡、培根三明治、水果沙拉。
严越没有出镜,只有角落里出现了右手,闲散地搭在桌子边缘。
如同他们半年多来度过的无数个早晨一样,严越隔着半个地球,与他分享自己的早餐。
给阮知慕整得还怪感动的。
他突然想起以前玩过的一个什么旅行青蛙的手机游戏,小青蛙特暖心,出去玩儿还会给家里寄明信片,跟严越这举动还挺像的。
阮知慕回复:【早餐看起来挺好吃的】
严越很快回了:【你没睡?】
阮知慕:【肚子饿,起来喝点果汁】
严越:【少喝点,一会儿喝撑了又睡不着。】
阮知慕有贪食的毛病,一方面是禁受不住美食的诱惑,一方面是从小节俭惯了,舍不得浪费食物。
一块五一根的布丁雪糕,他都会认认真真把棍子舔干净。
阮知慕:【你好唠叨】
严越:【谁让你一点自制力都没有,我不管你谁管你】
因为那语气里隐含的暧昧,阮知慕耳垂有点烫。
他转移话题:【今天打算去哪里?】
严越:【去医院看爷爷,回来写作业,吃饭,看电影,然后……】
阮知慕:【然后?】
严越:【然后,剩下的时间,用来想你。】
阮知慕的脸从脖子红到了耳后根。
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五瓶造型各异的香水,是严越那天在商场买的,临去美国前一天送给了他。
阮知慕想拒绝,但是严越只有一句话“不想要就扔了”。
这是明摆着的“告白礼物”,用了就意味着接受告白。
阮知慕不敢用,也不可能真扔了,只好摆在床头当装饰品。
香气若有若无地从瓶盖缝里飘出来,混在一起,有种让人踏实安心的感觉,倒很助眠。
阮知慕嗅着香气,一会儿就睡着了。
——
阮知慕周五去某家酒店做婚礼对接,途中经过钟德鹏工作的那家健身房,看到门口围了一群人,一个烫着红发的中年女人站在最前面,言辞激烈地在说着什么。
原本人满为患的健身房内,此刻空无一人,门口的招牌也被人用锤子砸烂了一半。
看到钟德鹏悄悄从后门走出来,阮知慕走过去拍了一下他。
钟德鹏吓了一跳。
他头发乱蓬蓬的,神色憔悴,下巴上都是胡茬,黑眼圈也很重,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意气风发。
阮知慕:“发生什么事了?”
钟德鹏带他去了附近的咖啡馆。
他苦笑着告诉他,自己以前在一家连锁健身房工作,后来健身房暴雷,资金链出了问题,老板逃到国外,他就离职了,到了朋友开的一家新健身房工作,也就是现在这家。
这样的事情原本很常见,但是他以前的学员不知道听到哪里的谣言,认定他早就知道健身房会暴雷,却假装不知道,骗他们买课办卡。
他在这家健身房有股份,这一点更加证实了学员们的猜测,所以一大早纠集人来闹事,砸健身房的招牌,逼他还钱。
钟德鹏焦头烂额,无奈地告诉他,最近要处理事情,不能约他出来玩了。
阮知慕帮不上什么忙,有心无力,只能安慰几句,让他注意安全。
——
两天后,严越回国了。
阮知慕翘了下午的选修课,去机场接他。
下午两点四十分,严越穿着黑白条纹宽松t恤,米白色工装中裤,拖着哑黑色滚轮拉杆箱,从出站口走了出来。
风尘仆仆,神情不耐,头发也有些乱,但还是一出现就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和阮知慕对上视线的瞬间,严越脸上的疲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勾起的嘴角。
严越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我以为你说来接我,是要耍我呢。”
“我没那么无聊,”阮知慕去拉他的箱子,一使劲儿,居然没拉动,“靠,怎么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