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意大利某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内。

白兰耸了耸肩膀：“所以说,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费奥多尔将一块砂糖丢进杯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在咖啡中缓缓溶解。

他捂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之后，低下声音, 温柔反问：“我是怎么想的？”

“我说啊，”白兰有些不耐烦, 小指向桌面上使劲敲了敲, “为什么非要和我见面不可？而且竟然还专门把彭格列的人支开，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要这么做, 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费奥多尔只是一笑。在与地位趋于平等的人讨论时, 他向来都不会多加争辩：“杰索君, 我只是认为有些问题需要面对面讨论，才能够实在的看出一些线索。”

白兰杰索对此嗤之以鼻：“哈……这种小手段我在不同的世界已经玩过无数次了。我已经听说了，继上次的‘文豪结社’事件之后, 你在横滨那边又闹出了什么‘共噬’……”

费奥多尔咬了咬指甲，在仿佛思考了一会儿后，又往杯子里丢了半块方糖：“不愧是杰索君呢。”

“现在日本异能者的势力本就呈现风雨飘摇之势, 你却像一只贪婪的老鼠一样恨不得把所有的奶酪都偷光——”白兰杰索叉了一块芝士蛋糕，塞进嘴巴里后, 含糊不清地补充, “现在的异能特务科肯定是恨不得你去死吧？”

白兰杰索凝视了垂眸含笑的费奥多尔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重刑犯想主动把自己送进监狱里, 不禁让他感叹一句，还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费奥多尔伸手探了下咖啡杯壁的温度后，才举起杯子缓缓抿了一口：“还是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有一点我比较好奇。”他放下咖啡杯，食指在杯柄处绕了两圈, “为什么杰索君你会不认识‘文豪结社’的首领？”

白兰杰索当然不可能傻傻地反问“我凭什么要认识什么‘文豪结社’的首领？”。

他在听到费奥多尔的问话之后，迅速将这句话与他们两个认知中的“正题”联系了起来, 立刻就理会到了费奥多尔的未尽之语：“你的意思是，你发给我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是‘文豪结社’的首领？”

费奥多尔轻笑了一声：“所以果然是在异世界见过他的，对吗？”

白兰杰索也向他回了个甜腻的笑容：“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世界中也会拥有同位体，该不会在情报业务上大名鼎鼎的‘魔人’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吧？”

费奥多尔“唔”了一声，撑着下巴沉思起来。

白兰杰索用甜蜜的语气发问：“怎么了，费奥多尔君？难道你是打算在这里cos沉思者雕像吗？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死前给我说说有关于这个照片上的人的事情呢～？”

然后把这个人曾经毁灭了世界的事情报告给彭格列，让这群专职拯救世界的mafia自个头痛去吧。

费奥多尔这才抬起头，紫水晶的眼瞳稍微闪了闪：“你应该知道吧，最近意大利政府的某些官员无故失踪的新闻。”

白兰杰索夸张地叹出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不如说，我对这方面，可是投入了远超你们想象的关注度。”

这个世界与白兰遇见那名银发青年的世界既相似，又有所不同。

对无数体系的能力都得心应手的白兰杰索在自己能力觉醒的那一刻，自然就看出来了，虽然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眼熟的能力，但它们的本质其实都是“魔力”。

然而，在回想了一番这个世界自己的经历之后，白兰杰索又发现，这里好像只存在那些混沌无序的神明，却半点不余英灵的踪迹。

然而，神秘宗教的分布范围却没有比那个世界猖獗太多。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所谓的几个“世界基石”的存在。

与青木荒耶的想法相同，他认为这个现象非常不正常。

而近日以来许多神秘宗教的极速扩展也说明了这一点。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被吹到了极致的气球，只等着到达极限后的那“砰”的一声爆炸。

略去其他没有必要的解释，对于那些政府官员的身份，由于他对这方面锲而不舍的关注，就算现在已经被□□了，白兰杰索还是比较清楚的。

——那些人，多多少少都参与了“路德教”的内部活动。

而那些人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从中显现而出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以及雷厉风行的手段，这也让白兰杰索感觉到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英灵，终于出现了。

在白兰杰索毁灭世界失败，被彭格列监视了整整七年以后。

不得不承认，白兰杰索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里还稍微松了口气：和那群会毫不犹豫清除所有毒瘤的英灵不同，彭格列至少还有最基础的人道主义精神，不会随随便便就拿自己去灌水泥填海。

当然，关于英灵的所有事情白兰杰索是一个字都不可能对费奥多尔这个心思诡谲的男人说的。

不然的话，鬼知道他的愿望会不会从“毁灭所有能力者”升级到“毁灭所有能力者和非人类”。

所以，白兰杰索只是在面上沉吟了一下，就很快接话：“‘文豪结社’的首领和这些官员的失踪有关系——也就是说，这个组织其实是在与那个教派进行对抗吗？”

白兰杰索的脑回路已经拐到了十分诡异的道路上面去了。

已知，这个银发的男人在另一个世界试图召唤神明出来毁灭世界，那有极大的可能性，他也是一名信徒。

一名信徒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与另一个教会打起来？

白兰觉得，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信仰的神明之间，关系并不和睦。

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两个不知名的神明之间有仇。

费奥多尔并不知道白兰杰索那个小脑瓜里已经自己先与空气斗智斗勇了一番，只是点头承认道：“没错，我当时刚巧坐在观众席，有幸观看了那名‘文豪结社’的首领，也就是青木荒耶是如何与一个‘人’达成协议，决定毁灭这个已经将意大利浸透了两成的教团的。”

不对。

白兰杰索突然问了一句：“他是直接对这个教会下手的？”

竟然不是通过利用英灵的存在，让更高一层的力量来毁灭自己的敌人吗？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没错。——不过，看起来，杰索君你果然清楚一些我并不清楚的事情啊。”

白兰杰索已经没那个心情回应费奥多尔d的试探了。

不排除费奥多尔d拿到了错误的情报以及他故意诈自己的可能，所以——

白兰杰索开口：“你手上还有‘文豪结社’成员自相残杀的视频吗？就是发生在日本的那件事。”

费奥多尔d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十分大方地回应：“有。不过我没想到，杰索君你竟然连这个视频都没看过吗？虽然被日本政府及时封锁了消息，但也好歹是在网上流传了好一段时间的吧。”

白兰杰索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诶？还不是因为之前彭格列对我的封锁突然对我严格起来了，据说是日本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来自异世界的组织呢～？”

费奥多尔提醒他：“那个组织也指的是‘文豪结社’。”

白兰杰索：“………”

他在努力撑住自己脸上的假笑。

他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棉花糖，冷静了一下后，才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所～以说，让我看看视频？”

十几分钟后，白兰杰索把平板递回给了费奥多尔。

他已经确定了，视频上的这两个是英灵——除了英灵以外，谁还会在放大招之前说那么长的台词啊？！

就算是异能者，使用自己异能力的时候念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增强压迫力而已。

……而且这个宝具的破坏力度。

白兰杰索心里是越想越确定，恐怕‘文豪结社’其实是一个由英灵组成的组织。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文豪结社’的首领青木荒耶，究竟是什么立场？

毕竟白兰很清楚，这个银发青年不过是一名人类。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份纠结的情绪——白兰杰索现在不过是一名处于彭格列监视下的普通意大利公民而已，再怎么想，这种事也该由那群迟钝的彭格列守护者们自己解决。

费奥多尔收回自己的视线，问白兰：“如何？”

白兰杰索“嗯——”地拖长了声线，一脸天真地回答：“很可惜，我完全没有头绪呢？”

费奥多尔对他一笑：“阿赖耶从大概两周前开始，就寄宿在彭格列本部的客房里。”

白兰杰索：“………”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四个大字：

——引狼 入室。

说实话，白兰杰索真心不是很想帮彭格列。但是如果现在不帮彭格列的话，如果之后造成了什么严重的后果，他很肯定尤尼会伤心的。

已经快要变成感情动物的白发男人在预估了几秒与费奥多尔合作的利弊之后，迅速回答：“其实我这边有些关于这个男人……”他用手指敲了敲放在桌子上的照片，“青木荒耶的消息。”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白兰杰索怀着把“魔人”和彭格列千刀万剐的心情，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看见“青木荒耶”，以及他疑似召唤了海底神明的事情说了出来。

费奥多尔挑了挑眉——不可否认，白兰话中提到的内容让他有些惊讶。

不过，他感觉惊讶的点并不是“青木荒耶曾经试图召唤神明毁灭世界这一点”——不管怎么想，明显偏向善神的“阿赖耶”都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

从白兰杰索的描述中提取出的信息，费奥多尔更倾向于阿赖耶是阻止神明灭世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