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字字真切,谁看都会下意识为这幅美好和谐的相处画面而感动,唯有被夸奖的当事人,听出她绵里带针的讽刺,一下阴了脸。
“不用磨蹭了,立刻行刑!”她抬手指挥士兵,声音中气十足,似乎只能把气往这上面撒。
士兵点头示意,一把撕开“李涛覆”的上衣,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下压。
男子嘴巴被塞住,眼睛早已泪湿,他只能不断从脖子里发出声音,却只有类似牲口的闷嚎。
杨佩站到颜钰身后,双手搭到轮椅的椅背上,然后俯身,轻声同她说话。
“好好看着,毕竟他是因为你而死的。”
颜钰当然明白杨佩的意思,她知道自己肯定看得出这不是真正的李涛覆,却想强加罪恶感在她身上,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达到摧毁她精神的目的。
“是吗?”
颜钰左手轻轻摁下一个开关,椅背中间突然弹起一把三十厘米长的细刃,杨佩毫无准备要不是反应敏捷,估计这时候手掌都让戳穿了。
几秒之后颜钰才转过头来,她脸上露出惊讶又无辜的表情,“抱歉,头一次用这轮椅还不怎么熟悉,没伤到您吧。”
要是放私下,杨佩早一个巴掌甩过去了,但现在现场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怎么可能和颜钰追究,只能假装大方地笑笑,“没事。”
小闹剧过后,所有人都注意力重新回到台上,宽刃的大斩刀已经落下,训练有素的刽子手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砍出的横截面整齐又平滑,红在刹那在地面铺开,浓郁的血腥味中,台下的民众高声欢呼,“杀得好!杀得好!”
杨佩低头想去欣赏欣赏颜钰此时此刻的表情,却发现她已早先一步,头颅仰起目光直直向自己看来。
那双金眸在阳光下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将她的视线牢牢吸住。
“我倒觉得您说错了。”她听见颜钰这么说,声音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是因为您而死去的,我尊贵的女皇殿下。”
说完颜钰并不等杨佩反应,抬手握住殷北卿的手腕,“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殷北卿反握住她冰凉的手,以自己的手掌一点点将温度传递,“那就回去。”
转身的时候,见杨佩似乎有要阻拦的动作,殷北卿先她一步,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读懂她的肢体语言,杨佩一下脸色就白了。
但这就是殷北卿的目的,她当初在杨佩脸上留下这么一道伤痕,就是要她能够经常回想起那种无力反抗的绝望。
被她冷漠的眼神注视着,杨佩觉得自己脸上的伤疤仿佛再一次被硬生生撕开,耻辱感让她整个人气到颤抖。
“等等!”
因为这声音,殷北卿停住脚步,只不过她看的方向不是身侧的杨佩,而是前方的主看台。
说话的女子倒不是陌生面孔,她见过一次。
“林络呢!”别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杨佩先大叫起来,“谁让她把大公主放出来的!”
“我、我们也不知道。”
被她提醒,殷北卿才把这张脸和名字对上号,是那叫杨璟的金国大公主,曾因怪症濒临死亡,被颜钰出手救下。
因为刚恢复过来没多久,杨璟还只是勉强能下地走路的状态,她模样还是瘦得可怕,需要有人搀扶才能在原地站稳,可声音听起来却是中气十足。
“这是大公主?”
“我好多年没见她出现了,之前不是说病得只能卧床可能治不好了吗?”
“呸呸呸!少说那些晦气话,你看她现在不是好好的。”
“神女,我一直想再见到您。”杨璟被人扶着,一步一步向颜钰的方向走。
她步伐很慢,每一脚踩下去都有被针扎似的痛苦,但她依旧咬着牙非要一步步朝颜钰靠近。
“像个废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其实早就做好向命运认输的准备了,但是突然有一天您出现了。”她终于走到颜钰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动容,“是您拯救了我,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让我能够重新站起来,能够继续做我热爱的事情。”
杨璟向着看台方向,高举颜钰的右手,“我杨璟今天在此宣告,若谁日后再敢伤害神女,就是与我作对,与整个皇室作对!无论你是何身份,我必定追责到底,要你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付出代价!付出代价!”
“大公主威武!说得好!”
民众的情绪被调动,皇族的形象在今日显得尤其光辉,可杨佩却捏紧了袖中的拳头,恨不得立刻把这脑袋一根筋的傻女儿给抱下来藏好。
当然现场还有一个人的表情,比她还难看。
殷北卿真想直接拿个头套把颜钰给遮上,好阻隔那些数不清的热情又崇拜的视线。
“神女。”杨璟停下高喊,因为兴奋脸上还有两坨淡淡的红色,不过这倒是显得她气色很好。
她喘了一会儿,平顺呼吸,忽然一脸正色地对颜钰单膝跪下。
后者吓了一跳,立刻弯腰想去扶她,结果手伸出去,正好让杨璟给抓住。
她神态虔诚地双手握着颜钰的右手,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珠宝一般,将它轻轻抵到自己的额头上。
“从此以后,您便是我唯一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