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藤雅坐在咖啡厅里靠窗的位置往外看了看天空，在秃鹫尴尬的笑容中给两人一起买了单——她找到秃鹫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正愁的坐在路边掉眼泪，一脸怨恨和犹豫不决，神色明明暗暗，在黑化的边缘疯狂大鹏展翅。

毕竟眨眼之间他的资产全消，全身上下连买杯咖啡的钱都没有，怪不得那一会儿连家都不敢回。

“那我就先走了，女士。”秃鹫——哦不，应该说以后的合作伙伴艾德里安图姆斯，他礼貌又表示敬意的对藤雅微倾了倾上身，转身离开了。

“对了，我刚才在感叹什么来着？”藤雅被打了一下岔，差点没忘记自己刚才看向外面时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

她重新看向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上一如刚才，熟悉的低落寂寥感又再次袭上心头。

真孤独啊。

明明大城市里这么热闹，她却只有一个人。

她是孤独的旅行者，不认识任何人……任何人都是潜在的敌人，她要等候命令，可是她没钱买李子……李子……想吃李子……没钱买李子……

藤雅猛然从思绪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什么鬼？

等待命令又喜欢吃李子的不是巴基吗？

藤雅莫名其妙的看了看窗外，尝试着又把脸转向那个方向，眼神盯着马路对面的那家商城——哦，旁边就是水果店！

很快的，藤雅又进入了那种状态。

李子……等待命令，可是想吃李子……没有钱。李子……

藤雅晃了晃头，捂着额头让自己把满脑袋李子的怨念甩出去。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叹了口气，还是出了咖啡厅过了马路，径直往对面的水果店走去。

在纽约的街道上碰见流浪汉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可能缩在某几间店铺门外之间的那小截空地上，身/下可能垫着报纸，也可能穿着稍显邋遢但很正常的衣服站着。他们可能表演才艺，也可能只是无所事事的看着周围，等着施舍的零钱。

但是站在水果店和商场之间的这个男人却有点不一样。他穿着有点邋遢，但衣服好歹是合身的，身上鼓鼓囊囊不知道都塞了点什么，没关系，这是流浪汉通用技能了。他戴着一顶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大半个脸又被脸侧垂下来的脏头发遮住了，剩下的只能看到一圈胡茬。

男人一声不吭的沉默站着，一动不动，只有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水果店里靠近门口的一柜台圆滚滚的李子。

路过的行人都对他熟视无睹，大概是这个流浪汉身边没有摆上一个装钱的东西。但是藤雅看着男人隐约熟悉的绿色眼睛，加上刚才莫名其妙想到的东西，确定了这一位就是史蒂夫逃亡在外的失忆竹马，巴基巴恩斯。

她纠结的想了想，还是妥协的走进水果店，买了一大兜李子出来。

迈出水果店门的一瞬间，藤雅觉得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眼神几乎把她的袋子烧出洞了。

“给你吃李子。”

藤雅走过去，不容拒绝的把一个李子塞进男人手里。

“……”男人攥着那个李子，干裂的双唇紧抿着，不说话也不动，眼神直直落在藤雅脸上，偏偏他的瞳孔中一片空洞，没有一丝波动。

藤雅纠结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十分尴尬。

现在的巴基应该还是九头蛇手中的杀人工具，因为被洗脑而失忆，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听从命令，完成任务，回去冰封，解冻再出来做任务这一系列循环。

不能把他带回家，不然九头蛇会发现巴基失踪。也不能和他过多接触，除非有了彻底解除他被催眠的办法或者彻底瓦解了九头蛇组织，不然就会打草惊蛇。

史蒂夫这时候还不知道他最好的兄弟其实还活着吧，可惜巴基这时候已经没有他的记忆了。

“那个……我说，我有好多李子，都给你吃，你有地方住吗？”藤雅索性把那兜李子都塞到了巴基手里，试图和他搭话。

不管怎么说，既然遇到了史蒂夫的好兄弟，她怎么也要认识一下，想办法保持联络或者找到什么别的方法。至少要能为以后把巴基救出九头蛇做个铺垫。

被塞了一怀的李子，这下男人有了反应。他的眼中有了焦距，微低下头反复打量着藤雅，眸光黯沉，长久的沉默着，好像有什么事是藤雅自己不知道的，她被看的莫名其妙，小心的问：“呃……怎么了吗？”

“你知道……”巴基似乎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声音干涩不自然，还断断续续的，“我的……身份？”

“什么？”藤雅心中惊得一跳，越发迷惑，她摇摇头，装作第一次和人见面的人设自然的说，“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看你站了这么久，想问问你的情况。”

“史蒂夫……是谁？”巴基却对她找的借口充耳不闻，眼神认真的凝视着她，断断续续的问。

难道巴基脑子里还残存着史蒂夫的记忆？

藤雅有些惊喜，又马上冷静下来，谨慎的抬眼扫视了一圈周围。多亏这条商业街上大多店里都或多或少养了几盆植物，能充当她的耳目，目前看来没人在注意这里。

她低声的说：“史蒂夫罗杰斯，和你一起从小长到大的好兄弟，美国队长，你想到什么了吗？”

“……”巴基迷惘的继续沉默着。

[那么……我是谁？我不是兵器，我也是……人。]

男人面无表情，可是眼神空洞迷茫，看起来有种别样的脆弱感。

“你是巴基巴恩斯，史蒂夫罗杰斯的好朋友，当年你们组建了咆哮突击队，他是队长，你一直站在他身边，你们一起对付九头蛇，还记得吗？”藤雅回答完才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不对的事。

“等等……刚才你没说话？”她惊愕的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刚才巴基的那句话就像之前她心里升起的那些话一样，是突然出现在她心里的，眼前的憔悴男人嘴都没张。

这是什么情况？世界玄幻了吗，巴基有了异能？能和人直接心灵沟通？到底发生什么了？

藤雅脑子里混乱极了，面前的男人眉头也难耐的蹙紧，他一手牢牢抱着李子，另一只手按在藤雅肩上，说话逐渐流畅，但嗓音中还是透着生硬不自然：“你别……说那么快。我的头在疼。”

“是你，不是我。”他补充了一句。

“抱歉。”藤雅声音减弱，虽然还是不懂情况，但努力克制自己这会儿别乱想东西。

[谢谢你的……李子，都是给我的吗？我……能吃了吗？]

巴基在心里很小心的问了一句。

当然，都是你的。

藤雅在心里想。

她不确定自己的话对方听到了没有，但是过了几秒，巴基的绿色眼睛中闪过了一抹微弱的亮光，他捧着手上的李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满足极了。

九头蛇是真惨啊。

培养杀手还虐待他们，不给吃不给穿，活活把一个大活人虐待成这样，吃个李子都这么高兴。

藤雅看着都心酸。

巴基拿着李子的手可疑的顿了一下，又迟疑的看了藤雅一眼。

[对了，你在外面不会被人怀疑吗？还有这些李子，今天的事一定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藤雅悄悄在心里想着。

[没有任务，在这个城市待命……我每天会来这里，站一下午。]巴基老老实实回答。

[不会说出去。我想……找回记忆。我……到底是谁？巴恩斯……]

他垂下眼帘，眼底仍然是一片空茫。

藤雅想想自己曾经看到的，觉得有必要叮嘱一下没了记忆变得耿直迟钝的巴基。虽然还没弄明白这能力到底怎么回事，但一些话不说出口安全多了。

[不要把你想找记忆的事暴露给别人，什么都别透露，小心被再次洗脑，我们约定一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我好找你。]

[史蒂夫。]巴基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史蒂夫。]

他执拗的盯着藤雅，却没有再说别的话出来。

也对，巴基被洗脑成杀人工具，没有联系方式，没有自己房产和落脚点，什么都没有，还很可能执行一次任务洗一次脑。

[好吧，如果我们再找对方就说三遍‘史蒂夫’，如果有外人需要警戒就说两遍。]藤雅无奈的想了想，直接照搬了小鼬和真美的相处方式。她一锤定音的决定了下来，

[如果你再次被洗脑了，那我就一直喊‘史蒂夫’。]

谁让史蒂夫是巴基记得最牢的事物呢，哪怕这只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