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拘谨。”多崎司摇摇头,给她倒了杯茶,“名义上来说这是见家长,实际上嘛,你完全不用在意这糟老头子的想法。多崎家里,只有我说了算。”
“那星野花见呢?”
“呃……”
“家里是她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以后我是听她的还是听你的?”
“我打算以后改姓星野……”
“老师明白。”岛本佳柰抿了一小口茶,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说道:“你是打算自己改姓入赘星野家,然后让我改姓多崎对吧?”
“对的对的。”多崎司兴奋地握紧她的手心,感激地说道:“不愧是最善解人意的岛本老师,真的太温柔体贴了。”
岛本佳柰温柔一笑:“我不答应!”
“……?”多崎司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这么多人看着,这种事回家再讨论啦。”
“哼。”
岛本佳柰暂时放过他,捧起白玫瑰陶醉地嗅着花香。
终于让这坏蛋吃瘪了,岛本姐姐心里非常得意。本身正值女人最具魅力的年纪她,在心情雀跃欢欣的衬托之下,白皙的鹅蛋脸愈发显得光彩照人。
众人听着两人的对话,脸色愈发地复杂。
意思是……这么端庄优雅的女人,心甘情愿给他当情人?
一时间,多崎司身上汇集了整间屋子里所有男人那愤怒的,充满杀意的妒忌视线。
栖川家主一声不响地看着二人,过了许久才朝着多崎司开口:“你是聪明人。”说着,他在膝头叉起十指,指尖缓缓打着拍子,“日本这个国家体制上固然是民主国家,但同时又是极度弱肉强食的等级社会。若不成为站在最上层的人,在这个国家就谈不上有什么生存意义,只能落得在石磨缝里被慢慢挤瘪碾碎。你不会不明白这点,为什么不接受我或者小唯的安排?”
“不想要的东西,白送我都懒得看一眼。”多崎司稍稍扭起嘴角说道,这未尝不可视为笑意。
栖川家主噘起嘴唇徐徐吐气:“你甘愿一辈子平庸?”
“挺好的。”多崎司说道,“别人的喜欢、追捧、仰望这些东西我不追求。我是那种只为自己的所思所想付出行动的人,除此之外,别的东西一概不予以理会。”
“意义何在?”
“自由。”
“自由?”栖川家主轻轻咳嗽一声,手指依然敲打着膝盖,“无视世界运转规则的束缚吗,那确实挺有意义。”
“认为无视世界的规则才叫自由,那是十五岁脑子不成熟的孩子才会有的想法。”多崎司伸了个懒腰,叹息似的说:“好歹你也名义上是我的爷爷,请别拉低我的格调。”
“说来听听。”栖川家主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起伏。
“有能力无视世界的规则,同时自己赋予自己规则,以此为前提无拘无束地活着,这才是我认为的自由!”
“你自己的规则是什么?”
多崎司轻轻吐出两个字:“慎独。”
众人面面相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测这两个字的意思。
而理解其中意思的岛本佳柰怔怔地凝视着多崎司的脸,表情逐渐朝着花痴转变。
栖川家主什么也没说,沉默思考足足三十秒后,他缓缓叹气,开口道:“走吧。以后你的事家里不会再干预,有时间的话多回来走走,多和小唯相处就好。”
“告辞。”
多崎司牵着岛本佳柰的手走出门外,刚来到廊道上,岛本佳柰便迫不及待地把他按到墙上,踮起脚尖索吻,表情略显得有些意乱情迷。
两人身体贴身体,嘴唇吻在一起。
“我好喜欢你刚才说的话啊……”岛本佳柰气喘吁吁地说着,湿润潮湿的热气从她嘴里呼到多崎司脸上,“虽然你这家伙很坏,但‘慎独’这个说法真不赖。”
多崎司用力抱着她的身体:“根据我自身行为得出来的形容,当然不赖。”
“你这家伙哪里做到慎独了?”岛本佳柰圆润可爱的脸蛋上,满是笑意,“还是你说的慎独,不是我理解的《中庸》里面的慎独?”
“当然是那个。”多崎司说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当独自一人而无别人监视时,也表里一致,严守本分,不做坏事,不自欺。”
“你有做到在各种物欲的诱惑面前把持住自己吗?不管是酒色财气。”
“呃……”
“你根本就没把持住啊对不,不然哪还有我什么事……”岛本佳柰轻轻笑着,指尖眷恋地抚摸他的脸颊:“不过没关系,现在的多崎司已经足够优秀,足够君子,足够让人心甘情愿地被你迷住。”
多崎司牵着她的手,淡然一笑:“我们回家。”
他没告诉岛本佳柰的是,自己将来大概率会拥有无视世界规则的力量,没有东西可以束缚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必须要有极高的道德水准来约束自己,否则将会被欲望吞噬,沦为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魔鬼。
不告诉不是因为想隐瞒什么,而是……笨蛋,现在赶紧回家搂老婆啊,瞎解释多浪费时间。
乌云翻滚而来,天色越来越阴沉。
在开始下雨之前,两人赶回到东新宿,在超市狂扫了一堆新鲜的食材和应急食品。岛本佳柰自己也买了一堆女性用的内衣和睡衣,牙膏毛巾洗面奶拖鞋等也通通买了一遍。
一切都无需她再去考虑的时候,心情轻松都连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像长了翅膀一样。
回到家里,时间是下午三点多。
“我去准备晚饭,你休息一下。”多崎司提着食材走进厨房,又烧水给冲了杯红茶端出来。
岛本佳柰在房间里左看看,右翻翻,举止像是一只刚刚适应新环境,然后开始对新家来一场全方位探险的布偶猫猫。
房间很小,椅子共有三把,两把在正方形餐桌,一把在长方形书桌。书桌上有个绿色灯罩的台灯,四面泛黄的墙上没有画没有照片没有日历。
打扫得干干净净。
用手指试了试,无论桌面还是窗台都一尘不染,窗玻璃也明净得很。所有家具都是旧的,但用得很细心,干干净净。
爱干净的帅气少年,越看越觉得喜欢。
远处似乎响起微弱的雷鸣。
岛本佳柰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向外一看,三点多的天空已经漆黑一片,大块黑色的云团接连不断地流过。
很快就来一场雷暴了……
岛本佳柰有些畏缩地回过头,从厨房里找流泻出来的灯光,在客厅地板上铺成一张光布。光线古老而温馨,含着粉尘。
少年正在做饭,背对着门口,弯腰在锅上用勺子试品咸淡。灯泡就在他头上的天花板吊着,带有个简单的灯罩,玻璃早已烤得泛黄。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呀!
岛本佳柰在餐桌前坐下,美滋滋地看着里面忙碌的背影。
他真的非常优秀,又有着一张无人可比的帅气脸蛋,有许许多多的女孩会对他有好感,甚至主动接近他的也不在少数。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还能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在心里捧得那么高,那么宠爱,也难怪明知是个渣男,自己也还是心甘情愿地送到他嘴边了。
下午四点,窗外开始传来连续不断的雷声。每次打雷,玻璃窗都会抖动一下,摇颤室内的空气。
“终于做好了,快点来尝一下。”
多崎司把准备好的晚餐端出来,烧牛肉、清蒸鲟鱼、一褒鸭汤一份青菜色拉。
“好香。”岛本佳柰小巧精致的鼻子嗅了嗅。
“不是我吹,在厨艺这一块,我可是……”
多崎司一边吹嘘着自己,一边从冰箱里拿出果汁饮料和冰块,给她倒了满满一杯。
一切准备就绪,岛本佳柰夹了一片牛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片刻,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真棒,这水平比我在很多高档的餐厅吃过的要好上无数倍!”
“得到岛本姐姐这么高的评价,没白忙活。”
“哈哈,给我盛饭。”
多崎司拿过碗,岛本佳柰手机恰好来了电话。
谁人知晓
那被掩盖的花朵之名
她看了眼来电备注,直接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过去的事通通见鬼去吧!
“谁人知晓,岛本佳柰这朵被掩盖起来的花……这首歌是《女生徒》耶。”多崎司没有问打电话来的是谁,而是顺着手机铃声开口:“根据太宰治同名小说《女生徒》写的歌词,岛本姐姐也看那小说吗?”
岛本佳柰轻轻点了下头,念了一段原文。
【我自负的谦让、谨慎、顺从都是捏造的假装,事实上,我是个单凭知觉、感触而喜忧,像个盲人般在生活的可怜女人,不管知觉、感触是多么敏锐,但那还是属于动物的本能,与睿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清楚地明白自己实在是个愚蠢的白痴。】
“是不是觉得写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多崎司把裹满酱汁的牛肉塞进嘴里。
岛本佳柰端起果汁喝了口,“有点吧,反正在感情反面我也算个迷茫无知的少女。”
“太宰治这作家虽然人不咋地,但文字还是很令人陈赞的。”
“以后不看这些了。”岛本佳柰优雅地用尖头筷子把鱼肉里的刺剔出来,然后夹到多崎司的碗里。
多崎司吃着鱼肉说:“手机铃声要不也换了吧。”
“换成什么?”
“樱桃小丸子的主题曲如何,哔哩吧啦哔哩吧啦的很带感。”
“……”
“要不就猪突猛进吧,每次听到我都想笑。”
岛本佳柰白了满嘴馊主意的他一眼,端起鸭汤喝了小口,结果被烫到了。
粉红色的小舌头微微伸出来,像小狗那样吸着凉气。
这样实在太可爱了,多崎司没忍住,直接笑出猪叫来。
岛本佳柰生气地瞪着他,腿伸出去在桌底下打算踩他一脚,结果不小心被抓住,然后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她都只能忍受着jiojio被把玩的羞耻感,一声不吭地闷头吃饭。
吃完晚饭,多崎司背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看今天的新闻——东野佑一的新闻发布会,他在发布会现场被警视厅直接带走的画面反复看了好几遍。
岛本佳柰头躺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问:“你到底用什么方法让东野佑一这样干的?”
以雷鸣为背景音,多崎司大概讲了一遍从福冈回到东京这些天里所发生的所有事。
岛本佳柰就像聆听海上幽灵唱歌的水手一样,眯着眼睛听他讲话,表情看起来非常慵懒。好不容易等多崎司讲完,她刚想问话,结果一声巨雷在窗外轰响。
紧接着瓢泊大雨横扫过来,不停地敲击窗户,房里很快就变得黏糊糊的,充满水气。
岛本佳柰被雷声吓得不清,蜷缩着将整个颤抖的身子埋进多崎司怀里。
“像个少女一样怕打雷。”多崎司用手指,细致轻柔把她散落的头发梳理到耳后。
指尖碰到那圆润的耳垂,很软很暖,忍不住细细揉捏。
岛本佳柰轻轻握住他的手:“一个人的时候,就只能把自己喝醉,然后抱着大玩偶睡觉。”
“我这里可没酒,也没大玩偶。”
“那我先回港区啦。”岛本佳柰说道。
“别呀,什么都好说,千万别拿这个来开玩笑。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照顾岛本姐姐……”
话音戛然而止,多崎司注意到她唇角勾起的温柔微笑。
这个笑容的意思十分明显,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里也蕴藏着一种光芒,充满渴求的亮光。
多崎司停止废话。
直接把岛本佳柰扯进怀里,用力搂她紧致的腰身,让两人身体贴在一起的同时,吻上她的柔润性感的双嘴。
岛本佳柰闭上双眼,双手环往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
热吻分开后,两人喘着气,在彼此耳边说话。
“全是刚才吃饭剩下的鱼鱼的味道。”
“好吃?”
“好吃。”
“是鱼鱼的味道好一点,”岛本佳柰的嗓音沙哑炙热,充满诱人的魔力,“还是姐姐的味道更好?”
“姐姐最美了。”多崎司解开和服的腰带。
岛本佳柰双手双脚像八爪鱼一般缠着他,萤白的灯光落下,那光滑细腻的白皙肌肤顷刻间染成红色,像是染料打翻到了画纸上。
“多崎……”
“什么事?”
岛本佳柰闭着双眼,双手把他紧紧抱住,指尖扣进脊背,那是抓住了幸福的手指。微微泛红的雪白肌肤也逐渐散发出美妙香气,像夏夜昙花在黑暗中娇艳地盛开时所散发的浓郁花香。
多崎司看到她的嘴唇在微微地动,仿佛湖水的微波在荡漾。
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只是一遍一遍重复地喊着“多崎……”
夜雨击窗,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就在怀中,她渴望将自己的情感明确地传递给出来。
多崎司缓缓俯下身,嗅着她发出的好闻香味,凑近她的脸将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
“多崎……”岛本佳柰回应着他,仿佛两条年轻的蛇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凭借着彼此的气味,在春天的草原上相遇纠缠。
回过神来,雷声已经停了,窗外只有猛烈的骤雨以及世界末日般的狂风。
岛本佳柰脸上带着浓浓的满足媚意,舒服地躺在多崎司怀里。
身上的和服早就褪到了一边,洒满灯光的身体非常美丽,像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画家在教堂墙上画的漂亮油画。
“睡过去吧。”多崎司说,“深深地。”
“不想嘛……”
“台风明天要刮上一整天时间,又不是一晚上就停的。”
“抱着我睡。”岛本佳柰说,“晚上不许撒手。”
“没问题。”
岛本佳柰转了个身,在狭小的床上找到最舒服的位置,把头搭在多崎司肩上,幸福地眯上双眼。
房间内依旧充满着水气,但已经不再是那种黏糊糊的、令人不快的潮湿感。多崎司惬意地打了个呵欠,两人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