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三年八月时逢燕王赵希言诞辰,王府摆宴,但未对外宣告,仅邀了些旧友,然仍有不少官员派遣家奴前来进送寿礼。
深受宠爱的赵希言,在为世子时,每逢生辰燕王府都会极为重视,故而记住她生辰日期的大臣有不少。
此刻的礼部与太常寺正在筹备皇帝的万寿节六十大寿,诸国使者携寿礼也在来京的途中,地方也派遣使臣押送生辰礼赶赴入京为皇帝祝寿。
文武百官都在为皇帝的万寿节忙碌,燕王府的生辰宴来的都是儿时的旧友,藩邸出来的年轻一辈尽乎都是赵希言的支持者,而如今皇帝又没有其他子嗣,她便成为了朝臣们的唯一选择。
数十人坐了满满三大桌子,带来的贺礼也堆满了大堂,八月的秋风,带着桂花的香味穿堂而过。
燕王府的后院炊烟不断,前厅人声鼎沸,宫人们排成排向前厅进送果品,席间还有丝竹管弦之声。
“殿下今日可要多喝几杯,我们几个有官职在身的可都是告假来赴宴的。”几个年长的军中将领开口说道。
“一定一定。”赵希言拿着酒壶与杯子,在席间游走,向赴宴的伙伴示谢。
近亲者都陪同赵希言坐在一张圆桌上,王府典膳司的菜肴上齐之后,赵希言才回到自己的座上,“今日小王生辰,蒙幸诸位能够赴宴,小王先敬一杯,以表谢意。”
晋阳公主坐在赵希言右侧,而左侧正北的主位却被空了出来,碗筷都添齐了,但迟迟没有人入座,周康不解,便问道:“殿下今日是寿星,为何不坐北?”
敬酒的赵希言将手中的酒放下,开心的表情也瞬间凝固,如鲠在喉,一侧的同伴便拉了拉周康的衣袖。
赵希言随后一笑,抬头解释道:“每年,小王的生辰,母亲总是记得最牢的,以往在藩邸的时候,总是母亲帮我庆生,小王便在想,二十四年前的今日是我的诞辰,母亲为我庆生,但遭受生死的苦,却只字不提。”
原来北座是留给仁孝张皇后的,众人听后便一下都陷入了哀思,他们之中,有半数人见过仁孝张皇后,也受过张皇后的恩惠,在儿时吃过张皇后亲手做的蜜饯果脯。
对于赵希言而言,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才是最为痛苦的,随后她轻呼了一口气,再次举起酒杯道:“好了,今日小王的生辰,母亲一定希望我开开心心的与大家一同喝酒,小王再此立誓,必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每年的八月生辰,赵希言都会在内院摆上一张祭桌,添上香烛与张皇后生前最爱吃的菜,在顺天府时,她便会跑到昭陵,仁孝皇后的陵前,而今回到了应天,她只能对着北方祭拜,隔空思念。
燕王府的大门自清晨起便一直敞开着,两座雄师镇守在府前,每隔一段时间,赵希言都会往大门处观望,询问着左右的人。
明章也会偶然离席,出到府外观看长安街上的动向,是否有宫里的人朝燕王府走,因为每年的生辰,无论赵希言在何处,皇帝总会及时的送来生辰礼,即便不能亲自作陪。
——乾清宫——
朝议散后,皇帝轮番召见六部大臣,之后返回乾清宫批阅奏疏,政务忙完之后,独自一人回到寝殿。
皇帝打开一张老旧的画,系绳脱了颜色,宣纸的边缘也有些破损,画上一个女子,身侧还有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
“皇爷又在思念先皇后殿下了。”跟随皇帝时间最久的老太监步入殿内,按着皇帝的喜好端来一杯温度适宜的热茶。
“这幅画是在二郎十岁生辰时,吾亲手画的,本要随她入陵,但我……舍不得。”
皇帝的眼眶有些泛红,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颤,“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又过去了十几年。”
老太监陪在皇帝身侧,长叹息了一口气,“皇爷要保重自己的御体。”
皇帝将画像卷起,“朕在想,若是她的母亲还在,今日内廷一定会很热闹吧。”
皇帝并没有忘记赵希言的生辰,老太监也是,“先皇后殿下是最最在意燕王殿下的了,在顺天府时,每年殿下的生辰,皇后殿下都会亲自主持。”
“朕在想,若是儒儒还在世,又会送她什么呢。”皇帝揉着额头,还在思索要送的礼,“那条春水玉带,已提前给了她,还有什么是她所缺的。”
老太监本想开口提醒,“皇爷……”
“皇爷!”却被赶入内的王彦打断了话,王彦匆匆上前,“皇爷,仪柔殿有喜。”
皇帝松开手,瞪着老迈但不失威严的双眼,“什么?”
“今日太医院的院判按惯例入宫为贤嫔娘娘请脉,正逢这几日娘娘身体抱恙,不思茶饭,太医这才敢确诊。”王彦解释道。
皇帝从椅子上坐起,撩起衣袖向殿外快步走去,老太监在一旁,连忙唤道:“皇爷,燕王殿下的……”
老太监的话还没有说话皇帝就已经走远,王彦转身紧跟上前,随在皇帝身后说道:“爷盼今日都盼了一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等来了。”
皇帝的步伐急切,但眼里不全然是喜悦,还有半分对着天空的愧疚。
——仪柔殿——
仪柔殿内,宫女太监们候在殿外,太医院院判还未离去,正在叮嘱着贤嫔一些饮食上的忌讳。
“圣驾至!”
贤嫔听到皇帝的声音,连忙从榻上起身,“陛下……”
“好好躺着。”皇帝上前招手道,先是安抚着贤嫔继续躺下,随后看着太医院的院判,问道:“王彦说贤嫔已有娠,可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