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赵成哲的尸体旁看呆了众人,有人不禁议论道:“齐王殿下这是做什么呢?”
“一向冷面的齐王竟哭起了曾经的死对头与竞争对手。”
“纵然是对手,可却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况且陛下还在上头看着呢。”
众人醒悟,遂也纷纷挤出眼泪泣涕涟涟,上演着一场皇室中的亲情大戏。
“好了。”皇帝呵道,于是众人掩泪声止。
然齐王依旧趴在赵成哲跟前,脸露哀伤,颤抖着双手替尸体整理着仪容,尤其是散乱的头发,一边哭道:“生前如此体面之人,如今怎成了这番模样。”
皇帝并未训斥齐王,只是负手看向一侧坐立不安的齐王妃,“齐王妃。”
齐王妃遂转身福身,“媳妇在。”
“还不快去将你夫君搀扶起来,莫要悲伤过度,中秋之夜本该是喜庆的。”皇帝道。
齐王妃一愣,旋即再次福身,“是。”便提步走向赵成哲的尸体处,靠近后,因闻到浓烈的腐臭味,顿时生出一阵恶心,用帕子捂着双唇差点吐出,好在是腹内空空,只是假吐,不至于在御前失仪。
“殿下莫要伤怀了,陛下还在,莫要在御前失仪,日后好生安葬弟弟便是。”齐王妃蹲下劝阻道。
见妻子来了,齐王将双手藏入袖子里,因怕妻子畏惧尸体,刻意用身子阻挡了齐王妃的视线,又连忙起身与之一同离去,直至座上也不肯将那碰了尸体的手拿出,又刻意与妻子保持了距离,“身上脏。”
“我查探了,已经没了呼吸,连身子都是冷的。”齐王又小声道。
“置身天家,有诸多无奈,愿尔等都能顾念手足之情,莫要忘了自己的姓氏与血脉,赵家的儿郎,是这天下的主人,你们要做的,是辅佐自己的君自己的族父治理天下,而不是与自己窝里横。”皇帝训斥道,“切莫忘了祖训。”
“臣等谨记。”众人再次齐声回道。
“今日家宴就到此,都回去早些歇息吧。”皇帝又道。
“是。”
皇帝并未要离开的意思,而是转身回到座上,闷声道:“齐王是长兄,暂且留下。”
准备同一众兄弟离开的齐王忽然愣住,此刻他只想回去沐浴擦洗,突然被皇帝叫住,便让他难受至极。
待人离尽,皇帝挥手屏退左右锦衣卫与内使,从御座上走下,走到赵成哲的身体旁,负手道:“大郎。”
“哎。”齐王被妻子推出席间,连忙弓腰走上前拱手应道,“爹爹。”
“你弟弟死了,你是真难过呢,还是做给众人看的。”皇帝侧头问道。
齐王一愣,抬起头望着父亲冷漠的双眼,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冰冷尸体,先前的嫌弃忽然消散,直起身放下双手,道:“高兴也有,难过也有。”
“哦?”
“高兴的是,以后朝中再没有人跟儿作对了,难过的是,以后便没有人会跟儿说实话,便都成了阿谀奉承的讨好了,难过的是,再不济,他也是爹爹的儿子,是我的亲弟弟,儿第一次失去的亲人是最疼爱儿的祖母。”齐王直言回道。
皇帝瞧着长子看次子尸体的眼里,并无虚假,满是赤忱,遂闭眼长叹了一口气,“诸子中,唯你性情最真。”
“儿不明白。”齐王又道。
“不明白什么?”皇帝问道。
“老二他已经受到了惩罚,”齐王盯着赵成哲发紫的嘴唇,“为何还要...”
皇帝也并不做遮掩,“朕替你除了这个最大的祸患,你不乐意吗?”
齐王旋即抬头,竟没有想到真的是自己的父亲下的狠手,“可是褫夺了爵位,连玉牒都除名了,一个被废的庶人,于儿并没有威胁呀。”
“只有死人才会彻底安分。”皇帝告诫道,“否则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
齐王低下脑袋站在原地不语,衮龙袍袖子里的手有些许微颤,呼吸渐重,他只觉得有些残酷,遂又联想到了去年冬日,燕王世子一事,想来也定然不简单。
见长子不语,皇帝又负手转身看向齐王妃,“齐王妃觉得呢?”随后指向次子的尸体,“他该死吗?”
齐王妃听之,慌慌张张的走上前屈膝跪伏道:“于理,害人者,当以命抵命,死有余辜,于情,他是妾夫君的亲弟弟,是妾的叔叔,没有人会想见到亲人离世。”
“是吗?”皇帝质问,旋即话锋一转,深邃起眼眸,勾起嘴角道:“朕以为,你会高兴呢。”
“妾惶恐。”齐王妃叩首道,旋即不慌不忙的又道,“陛下疼爱夫君,为之计深远,作为夫君的嫡妻,若以妾自身而言,妾自当是高兴的,若抛开,妾只是一个外姓人,自是不悲不喜。”
齐王旋即走到妻子身侧,随同一起跪下,“爹爹,王妃她不是外人。”
皇帝背起手,看着儿子维护妻子的认真模样,旋即背转过身挥了挥袖子,“罢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陛下。”于是齐王搀扶着妻子起身,朝皇帝的背影弓腰道:“儿告退。”
皇帝抬头望着御座上方悬挂的正心二字,“你们也要记住,卫王的前车之鉴,无论是谁祸乱朝纲,朕都不会心慈手软。”
先前还在皇帝跟前故作镇定的齐王妃,站定于殿门口听到皇帝最后的劝诫时,竟心生惶恐的驱身一震,幸而旁侧有人搀扶。
“怎么了?”齐王关心的问道,“陛下只是在告诫我们不要学老二。”
齐王妃旋即回头,望着殿庭中央背对着的皇帝身影,忽然觉得心思深得有些恐怖,又再一次确认了躺在殿中央的尸体,确实是一具尸体,卫王的尸体,赵成哲的尸体。
便回过身缓慢的摇着头,迈出大殿道:“妾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