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尚膳监与酒醋面局的内使便端奉着事先备好的御酒步入殿廷,还未见酒入桌便已闻得酒香。
又见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士林上前,“传乐。”
教坊司奉銮便持笏板入内,至御前供奉,乐工们于殿廷器乐旁手持丝竹管弦或站或席地而坐。
随着乐起,十余舞女登场,小心翼翼的为皇家表演着歌舞。
“别瞧了。”晋阳公主端起一杯酒道,“教坊司乐人不下数百,旧人尚未退下,新人又怎可能在此等皇室的宫宴上露面。”
中间隔着一人,赵希言听后长叹了一口气,“一夜巨变,着实让人唏嘘。”
“人祸不会凭空而生,有因必有果,无辜的是不知情的族人,也属女子最是可怜,教坊司纵然是官家府邸,终究是最底层的贱民罢了,可于叛逆之罪,留得一息尚存,何尝不是幸免,人活着便有希望。”晋阳公主又道。
乐工们奏乐,乐女提调,舞女献舞,即便燕乐的靡靡之音充斥着整个殿廷,也依旧不能使气氛变得欢快。
齐王与卫王相邻而坐,朝廷尊左,故而齐王妃在右,而卫王也在右。
卫王晃着一口未尝的酒杯,一改往常温和的语气,“嫂嫂可知道物极必反?”忽然问道。
齐王妃就坐在旁侧,双眼盯着殿廷中央的歌舞表演,“卫王殿下想说什么?”
“燕王世子非燕王亲子,这是哪里来的消息呢?”卫王继续问道,“嫂嫂得到了兄长的独宠,可是嫂嫂却忘了,于赵家人而言,更于陛下而言,嫂嫂始终只是个外姓人。”
“所以卫王殿下好计谋,自露马脚,舍以皮肉,换人主之信任。”齐王妃回道。
“那也比不上嫂嫂,将人逼入进退两难的绝境。”卫王道。
“可殿下的聪明才智,却能绝处逢生?”齐王妃回道。
卫王侧头瞧了一眼齐王,旋即对着齐王妃道:“齐王府夺位的野心,究竟是齐王的,还是嫂嫂你齐王妃的?”
“夫妻同心,本是一体,又何来是谁这一种说法。”齐王妃回道。
“越国公王振那案子?”卫王旋即又问道。
齐王妃忽然愣住,侧头对视着卫王阴险的脸色。
“刑部侍郎姓林,若本王猜的没错,他是嫂嫂的本家族人吧。”卫王又道,“就在越国公府遭查抄不久前,王振长子从京营旬休归家时,见一女童可怜,便买回了府中做婢女,越国公府被查抄,府中之人无一幸免,女眷悉数充入教坊司,可据本王所知,教坊司上百乐女中,却并无此人。”
“嫂嫂可知,这女童去了哪里呢?”卫王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问道。
齐王妃稍稍皱起眉头,轻笑道:“卫王殿下对越国公府,还真是了解。”
“有人利用疑心,将我逼入险境,嫂嫂知道,消除疑心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卫王又问道。
就在齐王妃准备作答时,教坊司的乐舞已经完毕,乐声停止,便只剩了交谈的议论声。
舞女们站成一排,缓缓撤退时,一舞女从对列中撒腿跑出,“陛下冤枉!”
“大胆!”
众人被舞女这一举动所惊,诸皇子中,只有皇太子冲上前阻拦舞女,然有金瓜武士所在,刺客根本近身不得半分。
很快舞女就被制住跪在了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大喊冤枉。
皇帝从容镇定的坐在御座上望着这一切,旋即挥了挥手屏退金瓜武士。
“汝适才说冤枉?”皇帝起身问道,“汝是何人,有何冤情,为何要在这大殿之上喊冤。”
被放开的舞女并未再做过激的举动,跪伏着叩首道:“回陛下,小人原是越国公府家养的歌姬,多年来一直在府中侍奉,越国公一家仁德宽厚,然…”
舞女一时间语塞,旋即嚎啕大哭了起来,“就在国公府被查抄的半月前,有一权贵寻到小人,派人抓走了小人的老父与弟弟,以此来威胁小人,将一封伪造的书信藏入府中,若小人不从,他们便要害小人,他是京中的权贵,比越国公还要更尊,因此小人…小人…”
舞女捶胸顿足,满是懊悔道:“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如此背主之事。”
舞女话出,只见众人连同皇帝,脸色皆变得煞白。
皇帝沉下脸色,负手问道:“要挟你的权贵,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