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
由锦衣卫护送的马车停在了官署大门前, 内侍扶着一青布直身的翩翩公子下了车。
“陛下,卫王殿下到了。”内侍奏道。
卫王踏入宗人府的正堂,便瞧见一众官员与主位上正襟危坐的皇帝, 还有底下跪趴着不敢抬头的绯袍官员, 旋即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撩起直身的下衣摆跪伏道,“臣赵成哲, 叩见陛下。”
一旁的官员听到声音后,吓得驱身一阵,而后直犯哆嗦。
皇帝没有叫卫王起身, 见其连冠冕都未束, 不悦道:“君子死, 冠不免, 今日怎这样一身装束, 成何体统。”
“臣是来请罪的。”卫王道, “故而无颜佩戴皇子冠冕。”
“哦?”皇帝故作不懂,“卫王何罪之有?”
“左佥都御史顾知彦今日所为,皆是受臣胁迫, 辩证的老者也是臣派人去寻的, 这一切都是臣一人所为。”卫王再次叩首道。
卫王的话一出, 诸臣都默不作声的看着皇帝,皇帝脸色阴沉,“你可知你皇叔于国于朝是何等的重要,为何要这样做?”
“臣为何会如此做,不是要问陛下吗?”卫王抬头直直的盯着皇帝道,“若非陛下偏袒齐王,让朝野风声不断,致使民间都在传陛下要易储齐王, 满朝皆知,臣与齐王素来不和,陛下的偏心,让臣惶恐,臣害怕燕王日后会扶持齐王,害怕齐王真的会登大位。”
卫王的一番话让众臣都惊讶不已,纷纷都替其捏了一把汗,然卫王却依旧不肯罢休,“臣已至盛年了,臣只想之国去到封地,偏安一隅,然陛下却担心臣成为藩王,会像燕王一样威胁日后的继任之君,可臣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的偏心,何曾给过一丝给臣?”
“这就是你要陷害亲王世子的理由?”皇帝没有大发雷霆,而是继续沉稳的坐在椅子上,低着眉眼问道。
“是。”卫王道,“齐王拉拢燕王世子,有目众睹,这是违背祖训之举,国朝宗室子弟不得涉政,不得勾结朝臣,也不可结党,可陛下...”卫王抬头,哭红着双目,“明知道,明知道却还依旧放任,这是何等的偏袒。”
皇帝摩挲着檀木椅子,旋即盯着卫王看了好一会儿,不仅不怒,反而开口笑道:“好啊,好啊。”
“诸卿。”
“陛下...”
皇帝失真的笑,让诸臣捏了一把冷汗,只见皇帝撑着椅子站起,“家宅不宁,闹出了此等之事,让诸卿见笑了。”
“让流言四起,也是臣等失职。”诸臣回道。
皇帝旋即走到卫王跟前,双手插在腰间的玉带上,低头咧着嘴,恶狠狠的瞪着卫王,“戏弄皇室,不敬尊长,朕该如何处置你呢?”
“臣自知有罪,请陛下惩罚,”卫王俯首道,“陛下惩罚,臣无怨无悔,只求爹爹...”卫王旋即抬头,“不要一味偏私大哥,让朝廷臣工们为储君一事,终日惶恐不安,让我们兄弟,手足相残...”
话还未说完,皇帝遂恶狠狠的抬脚将卫王踢倒在地,“你是在教朕如何为人君如何为人父吗?”
“陛下!”诸臣虽出言劝阻,却无人敢上前用肢体阻拦,“御体要紧。”
卫王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爬到皇帝跟前,苦苦哀求道:“臣只有一个请求,便是恳求陛下让臣之国,陛下不喜臣,臣便不回京,往后再没有人会碍陛下的眼了。”
“锦衣卫!”皇帝唤道。
“在。”
“陛下!”“陛下!”直到皇帝唤出锦衣卫,诸臣便齐跪。
赵希言也上前,提起公服的下摆跪伏道:“陛下。”
“世子有何话要说?”皇帝见赵希言如此,稍压怒火负手问道。
“卫王殿下是无心之失,臣请陛下宽恕这一次。”赵希言求情道。
“无心之失?”皇帝侧头望着自己的侄儿,心里明白这是诸臣与燕王世子在给自己与卫王台阶下。
“念在王世子替尔求情的份上,朕不重罚,来人,拖下去,”皇帝挥袖道,“卫王怂恿朝臣离间宗室亲王,杖责五十,圈禁于府内,无召令不得出府。”
“陛下,卫王殿下尚未纳妃,也无子嗣,五十杖责...恳请陛下三思。”诸臣再次齐力求情道。
“勿要再多言。”皇帝决然道,“胡文杰,你亲自去,一杖都不能少,也不可轻了,如若敢徇私包庇,朕定不轻绕你。”旋即拂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宗人府。
赶在日落天黑之前,銮驾回朝,禁卫开道,诸臣随于后,至宫城门,无事者各自散去,徒留锦衣卫与卫王还有掌管宗人府的各宗室兼官。
胡文杰命人搬来一张长凳,行刑的两个锦衣卫,一人手中拿着一根极粗的刑杖。
“殿下。”胡文杰走到卫王跟前拱手唤道。
卫王拂了拂衣袖,“本王知道,不过这衣服就不用再脱了吧?”又问道,“再脱,本王可要光着了。”
胡文杰摇头,卫王便从容淡定的走到长凳旁缓缓趴下,胡文杰走上前,命下属拿来一件厚棉衣,盖在卫王的臀背上。
“殿下是亲王,凡廷杖者,皇亲去衣,用厚绵底衣覆盖而行刑,只伤皮肉不动筋骨,此乃刑罚之仁。”胡文杰道。
即便如此,但皇帝下旨的五十杖,实在刑重,胡文杰有些于心不忍,“殿下是皇子,何苦要做这些事情来激怒陛下,当着诸臣的面,陛下颜面受损,又岂会轻绕殿下。”
卫王趴在凳子上,将下巴搁在胳膊上,有些无奈的笑道:“胡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我若不受这一杖,他日也许就不只是皮肉之苦了。”
“外边那些流言...”胡文杰站在卫王身侧,犹豫的望着,“真的是殿下所为吗?”
“胡大人以为呢?”卫王反问道,“胡大人是代替陛下来问本王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