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来。”皇帝闷声道。
顾知彦遂朝大堂外挥了挥手。
几个小吏将一耄耋老人带上堂,在见到一众官员与皇室宗亲及正前方的皇帝后,老人跪在地上吓得直哆嗦,“草民鲁忠,叩见陛下。”
“汝是前魏国公,罪人张氏府中的旧管事?”皇帝问道。
老人连连点头,“草民在张府为奴十五年,身契到期限后便离开了张府,这才得以幸免。”
“既然你在张府呆了十五年,那你可还记得安定伯张云廷的相貌?”皇帝又问。
“何止记得,草民是看着四爷长大的。”老人跪回道。
“那你瞧瞧,眼前这少年是何人?”皇帝指着燕王世子朝老人问道。
老人遂抬起头望赵希言看去,揉了揉一双褶皱的老眼试图看清,皇帝便通情达理道:“起来看。”
于是便有内侍上前搀扶老人,老人颤颤巍巍的走到赵希言跟前,见他气质不凡,剑宇星眉,便细细端详了五官,没过多久便瞪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哭喊道:“四爷。”
...
众人惊愣,便有大臣出言斥责道:“大胆,可知你眼前站着的是燕王的世子,你竟敢在宗人府内胡言乱语。”
老人旋即反驳道:“草民是看着安定伯与几位姑娘长大的,岂能辨别不出姑娘与四爷的相貌吗,二姑娘与四爷虽是一母同胞,但二人的相貌却并不相似,夫人是老爷的继室,乃汉人女子,四爷的容貌便像夫人,今日草民瞧见世子,便犹如当年四公子年少时。”
老人又跪伏道:“草民出身穷苦,遂卖身与张家为奴十五年,临离开时,还是四爷相送,又增田产,替草民赎了贱籍,这份恩情,草民如何能忘。”
“妖言惑众,陛下,切不可听信啊,像与不像如今都只有他一人之言,所言真假,谁又能知晓,若因一百姓之语而妄下定论,岂不让镇守塞北的燕王寒心。”大臣力劝道,“皇室血脉,岂能容一个草民论断。”
“陛下,世子的样貌,确实要更为像安定伯,尤其是世子如今,草民见之,一眼便想起了安定伯年少时,如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一般。”老人跪道,“草民四世同堂,儿孙建在,不敢欺君。”
“大胆刁民,还敢在此...”
“够了!”皇帝斥道。
于是大堂瞬间安静下来,大理寺卿旋即站出,弓腰道:“陛下,因不知人心真假,故以言论断真伪实在是难辨,臣记得大理寺曾有罪人张云廷的案宗存于档案库中,当年为抓捕逃犯,便让画师绘有千副通缉令,大理寺也都还存档。”
大理寺卿的话一出,站在一旁的赵希言却傻了眼,旋即想了想那副已被晋阳公主做了手脚的画,便松了一口气,可转念又开始了另外一份担忧,自己能看出来的替换,这堂上这么多老狐狸难道还看不出吗,尤其是任职多年的大理寺卿。
“着人去取。”皇帝道。
有大臣领命,皇帝旋即又抬手,“胡文杰,你同大理寺卿亲自去取。”
候在一旁护卫的锦衣卫指挥使出列弯腰道:“是。”
驾!——
于是胡文杰与大理寺卿便骑快马向北一路飞奔向位于京城门太平门外的太平堤,三法司皆在太平堤西侧。
——大理寺——
事情来得突然,大理寺之前也并不知晓今日的变故,见长官火急火燎回来,一众低级官员与堂吏慌忙出来迎接。
大理寺卿擦着额头上的热汗,直奔存储档案的阁楼。
“大人。”看守阁楼的吏员行礼道。
“快快打开。”大理寺卿挥手急切道。
“胡大人,请。”为防止皇帝不信任,大理寺卿遂先让胡文杰先行进去。
胡文杰刚一踏入,便抬手覆上嘴,用袖子扇了扇房梁上掉落的灰尘。
大理寺卿便解释道:“这座阁楼已经放满案宗,尘封的都是一些数十年的旧案,如今的新档案都在东侧的库房中,这里便没有什么人来了。”
没过多久,胡文杰便抱着一些满是灰尘卷宗与竹筒从阁内出来,官吏又重新将阁楼锁上。
一直到二人离开,看守的官吏搓着不安的双手唤来一同值守的同僚,覆在耳侧小声道:“出事了,锦衣卫指挥使取走了阁内,主人交代我事后放回的安定伯张云廷的画像,你快去通知主人,我在这儿继续守着。”
“是。”
吁!——
两刻钟后,一道马蹄声,打破了堂上僵硬凝固的气氛,众臣纷纷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宗人府——
“陛下,大理寺卿与锦衣卫指挥使回来了。”高士林入内奏道。
二人同时入内,只见胡文杰怀抱着一大堆案卷,上面的灰尘都擦在了飞鱼服上。
“陛下,这是当年张云廷被斩首时所留下的案宗。”大理寺卿道,旋即又从胡文杰怀中抽出一个长长的筒子,轻轻吹去上面厚重的灰尘,仔细查阅了一眼刻字的木吊牌,确认无误后又道:“当年通缉张云廷的画像,就封存在此筒内,请陛下御览。”
高士林遂走下接过大理卿手中上呈的长筒,得皇帝示意后将盖子打开,取出里面几张卷起的老旧画纸。
赵希言死死盯着老皱手中缓缓张开的纸张,老旧纸张的气息瞬间四散,只见赵希言神色突变,瞪着淡蓝色的双眼,脑海中闪回忆,太监所拿的画像纸张颜色与质地与那日所见并非同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