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摇头,“四哥突然就被削藩,朝廷一声不响,我不敢让娘知道,便独自一人到你这儿了,这可怎么办呀,四哥被削藩之-->>
后,下一个不就是我吗?”
说罢,秦王离开席座走到燕王跟前,苦苦哀求道:“哥哥,关中之地可是太.祖皇帝亲封给我祖父的,我家为朝廷镇守关中几十载,这份基业可不能折在我手中。”
燕王意会,遂轻拍了拍秦王的手背,“且安心,大藩王之中,就属你四哥兵力最薄弱,又以文治深得民心,这才让皇帝起了削藩的心思。”
“若皇帝真削藩到老子头上,我才不会像四哥一样束手就擒,要让他知道昔日阻挡戎狄的关中铁骑,是何等的骁勇,就算不能推翻,我也要打下他的半壁江山来。”秦王恶狠狠道,“我可不管什么黎民与苍生。”
“五郎莫急。”燕王安抚道。
“哥哥。”秦王旋即握紧燕王的手,“自言儿去年入京被扣留下陪皇太子读书,这明摆着就是让侄子入京为质的,今又削藩晋国,皇帝这是一早就预谋了的,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燕王依旧轻轻拍抚秦王,“这些,为兄都知道。”
“昔日皇帝夺了本该属于二哥的储君之位,难道哥哥真的甘愿守着燕国做一世的臣子吗?”秦王问道。
这一问,让燕王陷入了沉思,历经沧桑的眼里充满无奈,“吾弟当知,寡人已年过半百,仅剩言儿这一个子嗣,她如今被困在京中,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救出,我便是赢了这仗,又有何用?”
秦王听之忽然愣住,旋即甩袖道,“诶!”
“你且沉住性子。”燕王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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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
半碗降暑的茶汤洒了一地,打湿了杏色的琵琶袖口,那作短暂停留的囚车队伍便又缓缓驶动。
“这是什么人,竟敢拦下反贼的囚车。”百姓们见这一幕纷纷议论。
“这个年纪,这般相貌,连指挥使大人与都察院的高官都不敢阻拦,又与谋反的晋王亲切,除了燕王世子还能是谁。”
明章走上前,拾起地上掉落的铜碗,愁眉道:“哥儿,晋王殿下已经走远了。”
赵希言刚转过身,便瞧见一穿贴里的内侍走上前,内侍从窄袖内拿出帕子,许久见人不动便有自讨没趣的收起,叉手道:“世子。”
“公主来了?”赵希言用琵琶袖擦了擦眼角。
“公主放心不下,所以一大早便过来了。”内侍回道,旋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就在此间茶楼上。”
说罢,一直感知有目光注视自己的赵希言侧抬头望向茶楼临街的窗口,果不其然,女子头上青丝挽成的高髻上簪着她极为熟悉的步摇。
“世子,请。”
想着自己适才哭了鼻子的邋遢样,赵希言遂朝明章招了招手,拉着他的衣袖擦了一把鼻涕与泪水,大呼了一口气道:“好了,你在楼下等我吧。”
明章楞在原地,瞧了瞧自己的衣袖,笑眯眯道:“出门得急切,忘了多备件衣裳,爷爷高兴就好。”
赵希言也弯着眼睛笑,旋即笑止,“吾都要热死了,还不快回去给我拿件衣裳。”
“世子还是上去吧,公主给世子备了常服,一会儿等急了,公主又要责骂小人了。”内侍提醒道。
“哦?”赵希言转过身,质疑道:“公主也舍得责骂公公吗?”
内侍摇头,“若是换做别的人和事公主兴许不会,若是关于世子,小人至今已不知道挨了多少骂了。”
“是吗?”赵希言背起双手提步向茶楼走去。
“世子与公主的手足之情,岂是小人一个奴婢可以比的。”内侍回道,“公主就在屋内。”上楼指着一间甲字号上房。
赵希言入内前再次理了理衣冠,内侍见状帮其推了一把房门,赵希言探头瞧了瞧确定人在之后才迈出步子。
至茶桌前,正逢六月的风从玄武湖畔向南吹来,衣摆随风而动,还有那未来得及整理的凌乱碎发,几滴汗珠顺着脸颊流下,被风吹落至道袍的衣襟上。
又是一阵清风,出檐下悬挂的两只铜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音响,声声悦耳。
伴着铃铛声,赵希言合起两只袖子,拱手道:“言,见过公主。”
“如愿以偿了?”晋阳公主抿了一口茶汤问道。
赵希言抬起头,闻着茶香回道,“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此我宿命吧。”
“要想不失去,君子就该快快强大起来。”晋阳公主回道,指着对座的椅子,“坐吧。”
赵希言顺着坐下,又凑近闻了闻茶香,问道:“这是什么茶?”
“龙安骑火。”晋阳公主回道。
“骑火,这茶的名字好。”赵希言道。
晋阳公主抬头,望着适才在烈日下暴晒的人,头顶裹着的幞头皆已被汗湿,遂递了一杯消暑的茶,“不热么?”
“热。”赵希言将茶一口饮尽道。
“还不将外袍脱了。”晋阳公主道,“热病最是难治了,莫要以为你旧伤已经好全,就可以随意折腾。”
赵希言愣了愣,旋即就顺手将自己的外袍解下,又迎着窗边的风,顿时觉得清爽多了,在此之机,晋阳公主已走到她的身后,伸手将脑后的幞头系带结节解开,取下幞头放置一边,汗湿的青丝被裹于网巾内,只有少许碎发露出,“晋王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还有王家的案子。”
晋阳公主的手就搭在她的肩膀上,赵希言侧头望着指甲上火红的蔻丹,忽然陷入沉默,良久道:“陛下会将晋王如何?”
“陛下答应我会宽恕王氏一族,那晋王呢?”赵希言侧抬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