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拂过河池, 满池的荷花随风摇曳,叶片中间的水珠顺着倾斜的叶脉流出滴在了莲蓬上。
赵希言抱着袖子端站在赵瑾禾身前,风吹过衣摆, 卷起幞头垂悬于脑后的两根长系带,遂低头笑道:“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公主。”
“谓何事?”晋阳公主抬头看着赵希言爽朗的笑容, 再次问道。
“公主曾记否, 言初次入京时,公主无意间提及的废后张氏。”赵希言对视道。
“你是想问张氏一案的来龙去脉?”晋阳公主反问。
赵希言微微点头, “再如何, 张氏都是我的外祖,那年我随父归国后问及, 他们不仅不肯告知,还严加训斥,告诫我不可再提,京中有陛下的明令, 但燕国远离京城, 父亲又为何要如此遮遮掩掩呢, 言百思不得其解,也想不通。”
“世子是好奇张氏灭族的原因, 还是自己呢?”晋阳公主问道, “纵使燕王殿下对世子百般宠爱, 但每当对镜之时,世子总会心生质疑的吧。”
赵希言转身走至栏杆旁,有荷叶阻隔风吹, 池水遂十分平静,池中倒映着少年的身影,身材高挑, 眉目清秀,“我听闻云中张氏异于其他诸胡,不但女子生得貌美,就连男儿都个个生得眉目如画,不光如此,还兼得一身好武艺。”
“若非如此,张氏又岂能获赐汉人姓氏,武宗时,位列十大开国元勋之首,配享太庙,”晋阳公主道,“的确,我也曾为张氏一案好奇而追查过。”
“所以言今日特来讨教。”赵希言合袖躬身道,“望公主成全。”
“理由呢?”晋阳公主问道,“凭何觉得吾会告知于你?”
“我…”赵希言忽然愣住,旋即微闭双眼再次揖身,“任凭公主差遣。”
晋阳公主旋即认真的喝起了羹汤,“不得不说,南人吃住,都甚为精致,世子这汤,吾很满意。”
赵希言听后,喜出望外的走上前,“公主若喜欢,言日日给公主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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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一束阳光透过密阁上方的纸窗洒进阁中,给阴暗幽森的内室带来一缕光明,阁中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堆砌齐整与装订成册的纸张以及卷起留有吊牌的竹简,有些宣纸还被裁去了边角,整齐划一的摆放着。
晋阳公主带着赵希言从一排排书架旁略过,来到最深处也是最为阴暗的角落。
赵希言小心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整栋档案库都给烧着了,望着一排排木制书架,里面的卷宗堆积如山,“这都是本朝累积起来的案件么?”
“自太.祖建国,本朝尤为重视律法,刑部与大理寺每年都会派遣官员外出办案,凡天下命案,都要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审理,地方官员无权断生杀,这些大案的案底自然就落在了大理寺中,还有一些无头案,至今还堆放在此,”晋阳公主站定在一座书架前,架上的案卷却寥寥无几,“张氏一案当年只是陛下有旨意不允任何人再提起,然大理寺与刑部的案底却是未被消除,只是卷宗都被存档封起来了。”
“当年是张氏欲要废除今上,扶持年幼的皇太子登基,这才被判谋反之罪,九族尽灭。”赵希言望着晋阳公主道。
晋阳公主抬头望着书架最顶端那一层,“是,你所听到的,并非都是传言,如你适才所言,便是当年的事实。”
“为何啊?”赵希言不解,“废后之子已经是皇太子了,张氏为何如此心急。”
晋阳公主踮起脚尖抬手去抅一卷书架顶端封藏在布袋里的竹简。
赵希言见状,遂绕至她身后,极为轻松的抬手取下。
少年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阁中安静的可以听见心跳,烛火的光芒有限,不足以支撑这座庞然大物中的黑暗,晋阳公主微微侧头,便可见幽暗之中那张精致的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