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坐下的马突然在疾驰时失足, 围观的众人惊呼,大九卿之列的刑部尚书孙万诚焦急的拍桌离席,还有孙氏的长兄, 若不是遭到禁卫的阻拦,恐怕此时早已冲进去了。
本在前头的赵希言听见马的悲鸣声后当即调转方向, “驾!”扬起马鞭重重抽挞下去。
离近时, 蹬着马背纵身一跃,将被马甩下即将坠下的孙氏横抱住旋即搂腰轻轻落地, 毫发无损, 避免了一场落马灾难。
众人见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同时燕王世子的举动也引来了不少议论。
张九昭与王氏很快也骑马赶到, 张九昭从白马上跃下,眉目紧凑,有些自责道:“孙姑娘无碍吧?”
适才虚惊一场,孙氏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连忙从赵希言怀里离开。
自知不太好的赵希言憨笑着把搂腰的手背在身后。
孙氏并未忘记燕王世子搭救之恩, 遂福身道:“多谢世子搭救。”又回道张九昭, “大人不必自责, 小女无碍的。”
张九昭松了一口气,擦拭着额间的热汗道:“早知这马会如此, 我便不该讨要孙姑娘的马, 若是姑娘有个闪失, 这可如何是好。”
“都过去了,况且是我要换的,怎能怪大人呢。”孙氏宽慰道。
王氏骑马靠近, 但并未下马,低头俯视着三人旋即盯向赵希言,“世子好身手。”
赵希言回笑, 谦虚道:“不及王姑娘的。”
宗室席座上,安阳公主闪烁着双眼连连赞道:“世子哥哥身手不凡,不亏是二叔的儿子。”
磅——
旁侧听见长姊砸杯,安阳公主还以为是阿姊被惊吓到了,便侧身安抚道:“阿姊,孙姑娘被世子哥哥救下了。”
只见晋阳公主依旧皱着眉头,看神情并不像是惊吓。
“阿姊?”安阳公主望着长姊愣住。
“没什么。”晋阳公主回道。
“阿姊是觉得世子哥哥这样做不合礼数么?”安阳不解,遂问道,“还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非礼勿动,可是她们都未穿戴甲胄,若从疾驰的马背上坠下,草场上满是沙石,必然要受伤的,马球坠马而亡之事,陛下登基之初就曾…”
“好了。”晋阳公主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
安阳只好闭嘴,但旁侧的一众宗室子弟却喋喋不休。
“哎呀呀,燕王世子可真会寻时机下手,先前提亲不成,便借得今日马球的机会,二人靠的如此紧密,腰贴着腰,佳人在怀,成婚指日可待,便是输了这球又有何妨。”
齐王坐在座上,摸了摸下颚的胡须侧身贴近妻子问道:“爱妃觉得,是我更厉害还是燕王世子?”
“大王指的是那一方面?”齐王妃不想理齐王的好胜心,遂故意反问。
齐王便将手从桌上抽下,摸向齐王妃的柳腰用力一搂,使之贴紧自己的腰身,底气十足的问道:“吾问的自然是骑术与马球,不然爱妃以为是什么?”
齐王妃抬手轻轻推着齐王的胸口,皱眉道:“这么多人看着呢,陛下与皇后殿下也在。”
齐王继续搂着,眉眼带笑,“爱妃还没回答本王呢。”
“是是是,”齐王妃将手掌轻轻贴在齐王的胸口上,“自然是大王最厉害了。”
御座上,皇帝阴沉着脸色,适才场上那一幕,不禁让他陷入了以往的回忆。
“陛下是否觉得,王世子有其父风范?”一旁的李皇后问道,“临危不乱。”
皇帝抬手摸了摸胡须,脑海中再次印起多年前自己还是亲王时参加先帝的端午宴,曾与燕王及嫡妻张氏族人打过一场极为激烈的马球,“燕王的马球是先帝亲自所授,朕自然不能与之抗衡,但朕却在云中张氏的帮助下夺得了头筹,最后也夺得了东宫之位。”皇帝说完,握紧龙椅扶手,抬头望着赛场怅然若失,少年的身影让他又一次陷入往事,“那年,朕迎娶了王妃,端午宴上,朕的坐骑也如今天一般受惊失足,是王妃的幼弟所救,他也是燕王妃当年最疼爱的弟弟。”
李皇后闻之心惊,皇帝厌恶废后张氏,便下令不许宫内任何人提及前尘旧事,自己更是自下令诛杀张氏一族后再未提及过一句话,李皇后嫁与皇帝夫妻二十多年,从不曾抵达过皇帝的内心,也从不知皇帝在想什么,二十多年过去,二人相敬如宾,她做着群臣称颂的贤后,母仪天下,人人敬仰,却独不受君王宠爱。
谈及张氏,人皆色变,皇帝不愿提起,甚至封锁了坤宁宫几处殿堂,但李皇后曾亲见皇帝只身踏入,出来时的眼神如今日一般。
有身为帝王的心狠,也有身为帝王的无奈以及对于权力的欲念超过了所谓的情。
“陛下今日…为何突然提起?”李皇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帝回过神,盯着纵马奔驰的少年身影,“只是见此场景,便忽然想起往事,忍不住提了几句。”
“陛下是想起了故人吧?”自幼服侍皇帝的太监高士林于一旁道,他清楚的知道皇帝的所思,“陛下的心结。”
皇帝没有回答,也没有责怪,而一旁的李皇后也不敢问话。
宗室位次以储君为首亲王次之,之后才是公主,及诸藩王与世子,汉王便坐在晋阳公主的左手边,但二人的桌案中间还留有过道,并非如与安阳公主一般是相连的。
汉王坐在位子上,从开场一直到现在,做的最多的便是吃与喝,片刻功夫,桌上的肉脯都换了好几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