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左侧的宗室子弟察觉这一目光, 遂将视线挪去与之对视,赵希言发现是孙氏,目光好像是在看着自己, 但又好像是看着旁边的御座。
赵希言往四周望去,转了一圈好看的眼珠子后撑着桌子站起, 随后离席朝大九卿的席座走去。
燕王世子临近眼前, 诸臣纷纷起身,行礼道:“世子。”
“世子。”
诸臣虽不喜, 却也不敢招惹燕王府, 失了文人的礼节。
哪知赵希言全然不理会他们而径直朝女眷走去。
“世子。”
“世子。”
赵希言走得近了,女眷们便看的更加清楚了, 遂低头小声又议论了一番,只见赵希言走到孙氏跟前,“孙姑娘,端午安康。”
孙氏见状, 福身回道:“端午安康。”
“适才见孙姑娘往北处看, 可是在看什么?”赵希言问道。
孙氏再次福身, “回世子,在看今科探花郎。”
“是吗?”赵希言扭头看了一眼, “今科探花郎才貌双全, 的确是引人注目。”
“世子又何尝不是?”孙氏反问。
“我?”赵希言指了指自己, 旋即摇头道:“探花郎是才子,而我,不过是个仰仗王父威名的纨绔罢了。”
“从未听见真正的纨绔会这样说自己的。”孙氏道, “世子刻意之举,不禁会让人多想。”
“多想?”赵希言走近一步,至孙氏肩侧, “姑娘聪慧怎会看不出,心中困惑却又不敢解,不接触,怎可全知。”
孙氏站定不动,“世子说的可轻巧,妾一卑微之人,不敢拿终身大事做赌注,至于迷题…妾相信自有人会解开的。”说罢孙氏将目光投向围场对面,位于武臣之首的座次后排,一双明眸正盯向此处,“王姑娘文武双全,长得又好看,且曾救世子于危难,真心一片,世子何忍辜负?”
赵希言扭头,见王氏正盯着自己,脸色并不大好的样子,遂回头苦着脸嘟囔道:“王姑娘的确是有恩于我,但这并不代表就要以身相许吧,她的性子太过刚烈,说是悍妇也不为过。”
孙氏对于赵希言的表情与举动颇为惊奇,“世子有时,也很天真呢,妾想问,世子整日流连于蝶舞之中,可曾真的了解过女子?”
赵希言装作不解,“孙姑娘的意思是?”
孙氏轻皱眉头,“世子是真不解吗?这分天真,妾到底该不该信呢。”
“信不信全在姑娘,姑娘的话总是只说一半,似在打哑谜,弄得人晕头转向的。”赵希言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
“妾怕说全了,世子会翻脸,妾可招惹不起。”孙氏直言道。
赵希言抬手愣住,孙氏瞧了一眼朝阳,“时辰快到了,世子请回座吧。”
赵希言放下手,不再自讨没趣的从孙氏眼前离开。
赵希言的明目张胆引来了不少议论,尤其是孙万诚所处位置显眼,对侧座与旁侧的人皆看得一清二楚。
“看,燕王世子朝孙尚书的千金走去了。”
“瞧着那张高兴的小脸,看来这孙氏把世子迷住了。”
“可不是吗,先前京报上都刊登了,燕王世子携带厚礼亲自上门提亲孙氏,结果被人家给拒绝了。”
“燕王府的提亲也敢拒绝?”有妇人震惊道。
“这孙尚书爱女心切,怎会将女儿嫁给燕王世子这种与青楼女子还纠缠不轻的纨绔子弟呢。”
“可这是燕王府的世子,燕王独子,天下有几个人敢招惹得罪?”
“这么久过去了,不也没事吗,人家世子还是这般殷勤。”
“这世道,嫁谁不是嫁,若能嫁入王府,子孙后代便可世袭罔替,亦可保家门富贵长久。”
“你眼红的富贵,可人家孙氏偏不要,你说气不气人?”
妇人们的口舌被婢女听了去,随后又被小姑娘告知孙梓潼,孙梓潼的婢女一同听后,一阵怒火,“这些个长舌妇,有本事便自个儿去争取,竟在人背后说风凉话。”
孙氏摇头,并没有像婢女那样生气,“其实她们说的并没有错,咱们身为女子,生在这个地方与时代,有些悲苦是注定的,王公贵族中,哪个没有三妻四妾呢,良人非富贵,富贵非良人,若没有了情分,倒也可选择富贵,不必争风吃醋,安然一世。”
“姑娘,”婢女转念一想,指着台上的年轻官员说问道,“今科的探花郎会是良人吗,听说一甲进士中只有探花郎是穷苦出身,且二十六了都还未娶妻,金榜题名,今又被陛下看中,陪驾御前,日后一定前途无量。”
“探花郎…”孙氏侧抬头。
“上次探花郎不是还拾到了姑娘的金簪么,姑娘回了家后一直夸赞来着。”婢女又道,心中似燃起希望。
孙氏微微皱起眉头,思索道:“探花郎看似温和,但内心藏有太多事了,若要相比,燕王世子的心倒比他要好猜一些,况且,他不是快要做侍郎府李家的女婿了吗?”
“可是奴听说李家小姐看不上她,嫌弃他出身低微。”婢女回道。
“李家小姐…”孙氏抬头往右侧六科侍郎席望去,竟发现卫王出现在礼部侍郎李文远之女的旁侧。
“李家小姐出身世家,一个是皇后殿下的本家庶出,另外一个则是汉王殿下生母的本家嫡出,京中极权贵之家,莫过于侍郎府了吧。”孙氏道,“她清高也是正常的,有这样好的家世,又怎愿嫁一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呢。”
“姑娘虽不看中家世,但是能入姑娘眼的人,真的存在么?”婢女不解道。
孙氏轻摇头,忽然变得有些惆怅,因为家中女眷少,周围座次便空荡荡的,“我不过是不甘心罢了,身为女子的…”
孙氏低下头,抚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