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朝摇了摇头:“改了吧。”
一般来说,赠妾的行为,若对方给妾室改名,便是准备收下的意思。
月娘欣喜不已,柔媚道:“请大将军赐名。”
卫景朝道:“你是贺府的人,自然有贺骠骑为你取名。”
月娘和贺新城的脸,一同僵硬下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既不愿意收人家的妾,还要管人家叫什么名字?
贺新城道:“大将军,您这样岂不是伤透了月娘的心?月娘头一次动心,您……”
当着无数人的面,他格外强势,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您是看不上月娘,还是不愿给下官面子?”
“若是嫌月娘伺候的不好,那这样无用的舞姬,不如拉出去杀了。”
这厅内,有凉州城所有高官。
此时此刻,这些人皆目光灼灼盯着卫景朝,准备看他怎么做。
若是他拒绝,那便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女子送死,铁石心肠,不堪为父母官。
若是他接受,那就是被自己的下属拿捏住,以后再无威慑力。
果然,宴无好宴。
贺新城今儿是明摆着,要摆卫景朝一道,让他跌落颜面和威严,以后再不能理直气壮地号令凉州官员。
难怪今儿人来的这样齐整,一个都不少。
卫景朝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侧目看向沈柔,将手中喝了一半的茶喂给她,柔声问:“你说,我收还是不收?”
他眉眼含笑,毫无紧张之意。
沈柔口齿伶俐,脆生生道:“大将军若喜欢,那就收下。不喜欢就不收,旁人的所作所为,跟大将军有什么关系?”
“难道人家说,大将军不自杀,就杀了这几位舞女,大将军为了救人,就要自杀吗?”
贺新城眼底生出一股冷意。
卫景朝却捏捏沈柔的脸,轻笑道:“柔儿深得我心。”
他抬起头,却没那么温柔,脸色骤然一沉,不怒而威,多年蕴养的贵气自然而生,“贺骠骑,你到底是想我收一个妾,还是想让我听你的话?”
贺新城脸色一白。
卫景朝将杯盏放在桌子上,生出一股压迫感,“何时我做事,竟要你来教了?你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母亲?”
“便是圣上也不曾强迫我娶妻纳妾,怎么贺骠骑是自觉,比圣上更有权势,更有地位吗?”
贺新城被他的话惊骇的连忙跪地,恭恭敬敬道:“下官绝无此意。”
“我离京之前,圣上想要给我赐婚,家母要为我赐妾,都被我拒绝了?你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比他们的面子还大?”
贺新城咬牙,只道:“下官不敢。”
贺新城攥紧拳头,没想到卫景朝没有按常理出牌,而是直接掀开老底,将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有的事情,可以做,不可以说。
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
卫景朝冷笑一声,从座位上起身,牵着沈柔绕过桌案,走到贺新城跟前。
官靴碾上他的手指,问:“疼吗?”
贺新城疼的脸上冷汗直流,仍只能咬牙道:“不、不疼。”
卫景朝嗤笑。
官场上虚与委蛇,你来我往打太极,那是权势地位相当时,才会做的事情。
两个人差距过大时,倒不必如此费心。
就如同现在,他说贺新城不配教他,贺新城压根不敢反驳,只能乖乖跪地认错,说他并无此意。
他踩着贺新城的手指,贺新城也只能说,不疼。
卫景朝神态冷淡,环顾四周战战兢兢的人,猝然笑了声,松开脚,轻飘飘道:“贺骠骑起来吧。”
贺新城连跪都不敢跪,连忙站起身。
卫景朝瞥他一眼,又看看四周。
慢条斯理道:“本官不是昔日的平南侯,不像他们父子那么好性。若是有人想在我头上动土,先掂量掂量,能否有本事得罪我长陵侯府。”
“再掂量掂量,圣上唯一的外甥,这名头值几个钱。”
众人皆战战兢兢道:“下官不敢。”
贺新城随着众人喊,却颤抖着攥紧了拳头。
这个卫景朝,当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难怪他答应的那样干脆,没有丝毫犹豫,原来是早就准备好,借着他这场宴会,给自己立威。
他是知道,自己在凉州城没有根基,没有威严,没有人服从他。
所以,特意选了今天这个时机,踩着他贺新城的脑袋,让他们知道他的本事。
贺新城恨的心尖泣血。
卫景朝漫不经心地笑一声,又道:“还有,我以为今儿这场接风宴,该两位副将给我办,没想到会让贺骠骑抢了先。”
“既然二位不想担这个责任,本官不为难你们,暂且让我身边的陆黎代理副将职位。至于你们的去处,明儿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