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满脸天真无辜,道:“你多心了,我没有。而且,大将军虽是个好人,但写书总要有起伏,先抑才能后扬。”
“若是没有这重重误会,那柳玉姬就不会替父从军,更不会跟大将军纠缠那么久了。”
卫景朝对此嗤之以鼻。
却没改她的稿子,摆在一旁的盒子里,道:“今天就写这么多吧,出去走走。”
沈柔站起来,慢慢跟着他,在花园子里走动。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道:“你今天不去军营吗?”
卫景朝道:“下午再去。”
沈柔“哦”了一声。
等下午他去了军营后,沈柔去见了沈夫人。
她站在沈夫人的小院外,踌躇片刻,鼓起勇气推门进去。结果,到了卧室门口,又停下脚步。
手抬到门环上,又犹豫着放下。
如此循环了三四次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敲响沈夫人的房门。
沈夫人打开门,惊喜不已:“柔儿。”
她拉住沈柔的手,语无伦次,“柔儿……你怎么来了?你不怪阿娘了吗?柔儿,你听阿娘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柔反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屋里,按在椅子上坐下,“我永远不会怪阿娘。”
她眉眼澄净,温声道:“我知道阿娘不是那个意思。”
她知道,阿娘其实很爱她。
如沈夫人这样的世家贵女,从来都将风骨和气节看的极重,为之可以抛下性命。
可是,她为了女儿活着,宁可抛下这一切。
告诉沈柔“一定要活着”的那一刻,在她眼里,那些东西,已经全然不如她的女儿这样珍贵。
甚至于,得知沈柔沦落君意楼,给卫景朝做了外室,她也丝毫不怪她。
她只是心疼,沈柔受了苦。
母亲爱她,不可辩驳。
可是,凡事不能只提一个“爱”字。
沈柔叹口气,望着母亲的眼睛,声音又轻又低:“阿娘,昨日贺新城来见你,对你说了什么?”
沈夫人咬了咬牙,“他这样的白眼狼,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听,你不要问了。”
沈柔道:“阿娘不说,我也知道他的意思。他是不是,想让你和他一起,对付卫景朝?”
沈夫人脸上浮现一丝难堪,“我没答应。”
沈柔点了点头,去问道:“那阿娘,想答应吗?”
沈夫人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他那样对待你,折辱你,我恨不得杀了他。”
睁开眼时,眼圈通红,全是厌憎。
沈柔骤然提高声音,大声道:“阿娘,你冷静一点。他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我,也没有折辱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心甘情愿,怨不得他。”
沈夫人呆呆望着她。
沈柔苦笑一声,似乎有些难过,“阿娘,沈家落到这种地步,你我还有什么资格,讲折辱二字。”
她眼睛里盛满苦涩的悲伤,“而且,你我活着,不能单单只是活着。”
沈夫人没说话,眼睛微微一动。
沈柔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只是道:“父亲和哥哥冤死,若是我们不管不顾,只想自己活下去,就只能任由他们含冤九泉之下。”
沈夫人的手,蓦然战栗起来。
沈柔格外的冷静,言语清晰地对她分析:“我们想要替哥哥和爹爹申冤,只能依靠卫景朝。所以,不管贺新城对你说了什么,到底有多少话说进你心坎里,你都不能信。阿娘,若你再得罪卫景朝……”
后续的话,她没有说完。
沈夫人却一清二楚。
卫景朝本就不是善类,更不是个好欺负的。若是得罪了他,他肯定不会不计前嫌,继续帮助自己。
至于贺新城……
一百个贺新城的能量,也比不上一个卫景朝。
沈夫人颤抖着,忍住眼睛里的泪,“柔儿,我明白。”
她心里很难受,空空的像是剜了一刀。
以前,她总觉得柔儿最柔弱不过,风一吹就要折断。
可现在,却是她用柔弱的双肩,将所有的责任和痛苦都背负起来。
活下去。
给父兄申冤。
那样难的事情,无数的男男女女,都溃逃在申冤的路上。
漫长的旅途,足以消磨任何人的心志。
可是她的柔儿,却这样坚定,又那样云淡风轻地告诉她,“阿娘,我们不能仅仅是活着。”
她眼睛里的坚毅,让她又欣慰,又自责,又愧疚。
愧疚于,作为她的母亲,本该为她遮风挡雨,结果还要靠她支撑。
她还没有柔儿清醒。
她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她看着沈柔,心酸的厉害,“柔儿,你想做什么?阿娘该做什么?”
沈柔道:“阿娘,我来这凉州城,是因为,爹爹没有造反的证据,就在这凉州城中。”
沈夫人蓦然抬头。
沈柔冷冷道:“他们污蔑爹爹谋逆,不外乎是那位殿前指挥使,拿出了一封据说是爹爹写的信。”
“只要能够证明,这信不是爹爹写的,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