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脱口而出:“那不能让阿娘跟我们一起回都护府吗?”
她仰着头,明亮的眼睛望着卫景朝,眼底泛起一丝哀愁,央求道:“我阿娘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很不安全。若是能住在都护府,我也能放心。”
不等卫景朝说话,沈夫人断然拒绝,“我已习惯了住在此处,不想再回城中,柔儿随侯爷回去便可。”
沈柔抿唇。
其实,她能够明白母亲为何不肯去。
只是,这凉州城本就荒凉,什么都没有。更不用提,城外的村庄里,更是一片荒寂,数步才见一户人家,炊烟都没法子连成片。
母亲一个人住在这里,她也是真的,不放心。
沈柔像以前一样,仰着小脑袋哀求母亲,“阿娘,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不想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沈夫人神色复杂难言。
心情更是苦闷。
要她亲眼看着,她心爱的女儿,为了她的去路,哀求一个男人。
无异于,天大的折磨。
沈柔又看向卫景朝,哀哀望着他。
卫景朝觉得,她若是长了尾巴,此刻该耷拉着尾巴,可怜兮兮地趴在他跟前,连尾巴上的毛,都一根一根往下垂着。
他不答应,她就绝不动弹。
他一向对她的哀求没辙,每每不过两个回合便要败下阵来。
这一次,倒也没多做挣扎,叹了口气,道:“若是伯母愿意,我定会安排妥当。”
沈夫人闭了闭眼,道:“柔儿,我已经习惯了如今的日子,你不要勉强我。”
沈柔脱口而出,“阿娘不走,我也不走。”
卫景朝的手落在她手背上,将她的手拿起来捏了捏,目光沉沉,看向沈夫人,“夫人在担心什么?是觉得都护府的人,会有闲言碎语吗?”
沈夫人不语。
闲言碎语是必然要有的。定然会有人骂她卖女求荣,为了荣华富贵,亲自将女儿送给男人羞辱。
可最要紧的,却不是闲言碎语。
而是,若她接受了卫景朝的供养,便是真的承认,将女儿送给他。
到了来日,在他跟前,她与沈柔便再也直不起腰。
她一个人受苦无所谓。
让柔儿跟着他走,更是无奈之举。
但若要为了更好的日子,毁掉女儿所有的尊严和清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做的。
沈夫人走到沈柔跟前,摸摸她发红的眼圈,叹了口气,“柔儿,我是被流放至此的,世上盯着我的人有许多,若是去了都护府……”
她叹息,眉目婉转温柔,轻柔的说服沈柔,“不过是给侯爷添麻烦,你不要这样不懂事。”
沈柔咬着下唇,不说话,也不妥协。
她快要将嘴唇都咬破了,卫景朝瞅着心疼,手指抵在她唇间,沉声道:“松口。”
沈柔又泪光盈盈地望着他。
那意思,格外明显。
她自己没法子说服沈夫人,求他帮忙呢。
卫景朝觉得,自己真是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他叹了口气,云淡风轻道:“麻烦倒是不麻烦,区区小事,不算什么。”
“伯母若是担心此事,倒是不用。”他看向沈夫人,眉眼间并无多少尊敬之意,漫不经心道,“还是说,伯母有别的计较?”
他人已至凉州城,天高皇帝远,还有谁能管他?
至于凉州的官员们,敢阴他的,他保管让他们出不了凉州地界。
何况,沈家在凉州颇有声望。
若是那些官员,因着他供养沈夫人,便生出不满,从而为难他,这凉州城的百姓,就能先撕了他们。
卫景朝俊朗的眉眼间,含着三分温润笑意。
沈夫人暗自咬牙,恨不能打他一顿。
她计较什么,卫景朝当真不知吗?如今说的道貌岸然,倒是没有刚才在门外的模样了。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卫家小子,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卫景朝张嘴,脸上含了温和的笑意,询问道:“伯母莫非是记恨我?”
沈夫人当然记恨他。
只是,这话她能想,能对卫景朝说,唯独不能叫沈柔听见。
否则,柔儿心里,该有多难受。
她微微蹙眉,深吸一口气,终于妥协:“我跟你们回去。”
沈柔那张小脸上,骤然泛起一丝光彩。
沈夫人瞧着,心酸至极。
柔儿心里只惦记着她,却至今也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缓缓闭上眼,道:“柔儿,你陪我收拾一下行李。”
她还有一些话,想单独嘱咐沈柔。
沈柔对母亲的信任,达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闻言乖乖点头。
卫景朝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许她去,侧目道:“踏歌,别干站着,去替夫人收拾行李。”
踏歌行了个礼,言笑晏晏道:“夫人,还是我来帮您吧,姑娘今日精疲力尽,还是不要劳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