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非今日君意楼辗转承欢的妓子。
沈柔的心,颤了颤。
她垂下睫毛,轻声道:“我明白。”
从被人押入诏狱的那天起,她便明白了。
卫景朝是长公主之子,圣上唯一的亲外甥,六个月大的时候便封为长陵侯世子,十六岁袭侯爵位,年方弱冠,便位列正二品枢密副使。
这样的男人,便是普通的世家贵女都难以匹配,何况是一个罪臣之女。
卫景朝看着她,倏然笑了一声,那笑声中不乏鄙薄与嘲讽:“沈柔,昨夜若非你自作聪明,今日你便该坐上马车,嫁给旁人做正头娘子,而非给我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如今,你可后悔?”
沈柔顿了顿,脸上浮现一丝痛楚。
可最终,她也只轻声道:“旁人的正头娘子,又如何比得上堂堂长陵侯的外室。”
然而,她脸上的痛与悔,几欲滴泪的眸,却骗不了人。
口是心非,不外如是。
卫景朝嗤笑一声,拂袖离去。
沈柔望着他长身玉立的背影,缓缓松开陷进肉里的指甲。
她垂眸,自嘲一笑。
昨夜情热时,他说::“沈柔,你别后悔。”
今日又问,“你后悔吗?”
沈柔扪心自问,她后悔吗?
她想,大抵是没有的。
若她能嫁个普通男人,安稳度日,一生平安,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但沈柔却很清醒地知道,这不可能。
且不说高高在上的帝王,能不能容下一个罪臣的女儿,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会不会为难她。
单是弘亲王孟允章,便是她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觊觎她那么久,早已将她视作掌中之物,只等着肆意把玩。若她真的嫁了旁人,孟允章又岂会善罢甘休。
一个普通人做了她的夫婿,哪里敌得过弘亲王权势赫赫,哪里护得住她。到那时候,不过是白白牵连无辜的人,徒惹一场悲剧。
而到那个时候,卫景朝是不可能再帮她对付孟允章的。
沈柔扯了扯唇角,他既将她嫁给旁人,又岂会再多管闲事。他嘴上道貌岸然说的好听,给她寻个好归宿,好人家,让她嫁给普通人做正头娘子,平安安稳一生。
实则,不过是寻个好听的名声,再放着她自生自灭罢了。
沈柔看的清楚,所以才越发不后悔。
她心知肚明,给卫景朝做外室,不过是她走投无路时,最后一块可以攀扯的浮木。
是她求生的唯一棘路。
除此之外,她只能选择死。
她总得活下去。
人只有活着,未来种种,才有实现的希望。
为了活着,哪怕是再不要脸再下作的手段,她也能使出来。本就是青楼女子,何必再讲究什么骄傲自尊。
沈柔在床上躺到日过中天,天色大亮,才起身去找刘妈妈。
走到后楼时,她被一阵刺耳的哭声绊住了脚步。
沈柔脚步一顿,目光落到一间房内。
里头的情形,便一览无遗。
年轻的少女被人压在地上,一张脸挨着地,眉目之间可见傲气。
她旁边,站着两个老妈妈,手持鞭子,正打量着她,好似在观察,从哪儿下手,才能不伤到这俏丽的小脸,不留下伤疤。
那少女咬紧了牙关,哭着喊:“你们纵使打死我,我也不接客。”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老妈妈终于瞅准了位置,狠狠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抽到她修长的腿上。
那少女吃痛地尖叫一声。
想也知道,昔日的贵女,娇生惯养的,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沈柔定定看着。
若是当初,她咬定主意,不肯跟刘妈妈妥协,承受这些鞭子的人,便是她了吧。
不,或许她的处境还不如这姑娘。
人家不肯接客,只是让刘妈妈少赚些钱财。
她若不肯接客,得罪了弘亲王,刘妈妈恐怕会剥了她的皮。
沈柔沉默片刻,抬脚,走向那间房子。
几个老妈妈看见她,纷纷露出笑容:“欢儿姑娘怎么过来了?”
沈柔来的时间虽短,可人人皆知,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是刘妈妈新得的心肝宝贝,轻易得罪不得。
沈柔低头看了那姑娘一眼,淡淡道:“你们先出去,让我劝劝她吧。”
众人对视一眼。
领头的老妈妈笑道:“既是欢儿姑娘发话,那我就给这个面子。只是这个丫头骨头硬得很,姑娘且小心着,别让她伤了你。”
沈柔点头应了。
其余人都退开,房内只剩下沉柔与那少女。
那少女使劲仰头,一双模糊的眼,盯着沈柔,“沈柔,你想劝我什么?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