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调而来的民夫,皆由当地的兵丁和衙役护送而来,等到施工时,也是由这些兵丁和衙役负责组织。
不过这次情况略有不同,四万民夫根据地区划分到四十名新科进士,每一名新科进士负责固定地方的人,既包括民夫,也包括兵丁和衙役。
年羹尧、富尔敦以及此届的榜眼,负责巡视监督。
张廷玉和状元汪绎,则是负责每日的钱粮分配。
不管从前征调民夫修建水利是什么规矩,既然是胤祉来负责此次的浑河改道,那就照他的规矩来,照着四百万两银子花,把工程做完就是了。
兵丁衙役也好,民夫也罢,伙食都是一样的,管够,但工资和工作量挂钩,多劳多得,少劳少得,浑水摸鱼的趁早离开。
打架罚款,兵丁衙役若有打人之举,也要按照程度予以惩罚,或罚款,或打板子,皆有明文规定。
那四十名新科进士就是负责监管这些事儿的,保证合理分配,杜绝打架斗殴。
年羹尧等三人则是负责监督这四十人,谨防有人摸鱼。
只要是在河岸两侧,新科进士和工部官员,也包括胤祉这个亲王,伙食都是一样的,吃的都是和民夫们一样的大锅饭。
厨房只额外单开两个小灶,一个是给靳辅老先生的,另一个则是给工部尚书萨穆哈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俩人一个六十五,一个七十一,又坚守在一线,吃什么自个说了不算,太医说了才算。
每到用膳时,胤祉都会随意挑一个放饭的地方,和众人一样排队领饭,米里有没有掺沙子,菜里有没有油水,一尝便知。
一开始还会引得众人纷纷避让,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大伙也就习惯了,不过还是相当的引人注目。
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胤祉身上的衣服,他在这里穿的又不是朝服,而是身着常服,固然是比民夫们穿的体面,但跟新科进士们差不多,并不打眼。
打眼的是他身边的护卫,个个都拿着武器,不是□□,就是刀剑,而且每一次身后都至少跟着十几个这样的护卫。
如果不是仇家多,谁能上这样的配置,他可不想稀里糊涂死在哪个仇人刀下。
这副惜命的架势,倒有几分万岁爷的模样,不过万岁爷虽然推崇节俭,但也没到与民夫同食的地步。
萨穆哈虽然承认这里伙食不错,有饭有菜有汤,隔三差五还能吃到肉,他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哪次征调民夫伙食这样好,可米是劣米、陈米,菜也不过是寻常青菜,做法简单,与富贵人家的精细烹制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至于肉,全都是肥腻腻的猪肉块。
对于民夫来说是好东西,对富贵人家就是糙食了,好多进士一开始都吃不惯,倒是诚亲王,不知道是不是在山西也这么与民同甘共苦过,竟看不出有什么不适来。
萨穆哈去年年底之所以提出致仕,不止是因为年纪大,也因为工部的账目实在是……一言难尽,难以收拾。
他年纪大了,从前还有精力震慑底下人,如今既没这份精力了,也没这份能力了,太子党的人惹不起,七阿哥他也惹不起,万岁爷既要兴修水利,又要给皇阿哥们建府邸,银子一层层拨下去,只能让账目变得更难看。
他做了十七年的工部尚书,到了如今这把年纪,已经不想着升官了,能干干净净退下来就成。
可这两年工部成了香饽饽,比户部还像是个热灶,他担心自个儿晚节不保,也怕将不该得罪的人得罪了,给子孙招祸,自然就动了致仕的心思,哪成想万岁爷不同意,如今又把他派来诚亲王这边。
他倒喜欢诚亲王这样刚正不阿的性子,就是看不惯诚亲王对待靳辅那个老小子的态度。
不就是修了半辈子的水利嘛,比旁人多了那么点儿经验,当年和明珠串通把持河务,不就是靠了那点儿治水的经验,才免于一难,万岁爷罢了三个大学士的官,都不曾动靳辅。
如今都已经致仕几年了,又靠着那点治水经验攀上了诚亲王,又不是走不动路,比他还小六岁呢,在河堤上巡视都要诚亲王搀着,装模作样!
萨穆哈愤愤不平,可回头给万岁爷写折子的时候,还是将这些事无巨细地写在了里头。
诚亲王是如何安排人手的,如何与民同食的,待他、待靳辅又是如何的体贴细致……
萨穆哈知道万岁爷要抬举诚亲王,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折子末尾还会写上首称赞诚亲王尊老爱贤的诗作。
只盼着万岁爷不要将诚亲王拘泥于内务府这么点儿地方,也来他们工部折腾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