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何颂离开, 宋舟玉很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地把手帕递了出去。他的眼睛已经蓄满泪，但是他不能哭。

方才是为了抢手帕擦眼泪才哭, 现在又哭出来会显得他很幼稚, 很没有长进。

他已经好了很多了。他的病、他的偏执……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不再这么幼稚, 也学会了尊重昼冬。

昼冬简直服了他。除了服气两个字，他想不出什么能够形容现在的宋舟玉。他接过手帕，有些嘲讽地说：“宋舟玉, 别装傻了。”

“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ao都是嗅觉生物, 他们对气味敏感，喜欢嗅心爱人身上的气味。尤其被心爱人气味包裹，会让他们很有被爱的安全感。

因为宋舟玉, 身为beta的昼冬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给宋舟玉安全感。

但是他现在不想给了，连手帕也吝啬。

他明明白白地用行动告诉宋舟玉，他能给也能收回。

“你现在看起来很难过，但只有难过了你才会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只要走了一遍我的心路历程, 你就不会爱我了。”

昼冬把话说得很清楚, 他看着宋舟玉，在宋舟玉哀求的目光下, 给了最后宋舟玉审判。

“就像我不会再爱你一样。”

“哥, 你别说了，”宋舟玉心慌得不行，他吸吸鼻子，“我知道错了, 真的对不起。”

“这些都是你做过的, 为什么你敢做, 却不敢听我说？”

宋舟玉五脏六腑都疼得痉挛，但他只能反复地重复：“昼冬，对不起。”

“那些话我翻来覆去说厌了，你别再来烦我了。”昼冬似乎是真的厌烦了他的纠缠，语气和表情都变得更为冷漠。

“哥，我只是、只是想对你道歉。”

宋舟玉抿唇，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被昼冬收回的手帕，“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很多，我后面…后面会让你看到我的改变的。”

“哦。”昼冬不想再和宋舟玉车轱辘以前的话，脚步转向，想要离开。

宋舟玉亦步亦趋跟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平时发生的事情，在昼冬快要不耐烦打断他时，他话题突然转向，“哥，我快要想起来了。”他的淤血马上就能消了，他也明显能想起来更多记忆。

这一次，昼冬却是回应都懒得回应了。

宋舟玉停下脚步。大雪纷飞，他穿着单薄的单衣，孤独地站在原地，看着昼冬进了实验室的门。

曾经他对昼冬做的事回旋镖一般打到他身上。

果然人都是犯贱的生物，刀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感同身受地疼。

宋舟玉一颗心已经被扎得稀巴烂，但就算那样，他也绝望地想不出任何挽回昼冬的方法。

昼冬对他的身体不感兴趣，对他的脸也不感兴趣。他和昼冬之间没有信息素羁绊，也谈不上契合度。

beta是个多残忍的身份。

感知不到信息素，即使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标记，也像是在做无用功。他的身体也永远不会反馈爱你的信号。

这都是他活该。

宋舟玉喉咙哽了哽，缓慢呆滞地转身，踩着方才昼冬来时的步伐，游魂一般离开。

*

自从那天的宴会，就有不少权贵明里暗里地和戚霁打听昼冬的消息，问昼冬有没有心上人啦，问昼冬有没有联姻意向啦。

戚霁开始时回复还有耐心，后面统一回复都是滚。

除此之外，不知道谁传出了宋舟玉和昼冬的相遇往事，导致也有人不断碰瓷昼冬。具体表现为：昼冬经常能在各个地方看见躺尸的人，频率高到殷忱都要怀疑昼冬的身份——昼冬真正身份是不是古地球死神小学生转世。

昼冬对此表示理解，并且配合江听云给了殷忱一个暴栗。

针对碰瓷的人，昼冬没再把人拖回家，而是选择打120，由救护车送去医院。

这样被碰瓷的情况持续了两天，第三天，已经有人专门出手帮忙处理这些不要脸的碰瓷者。

第四天，再也没人敢碰瓷。

这四天，宋舟玉每天都会在军部门口站很久。他每一天都在等昼冬下班，每一天都在期待昼冬能够多看他一眼。

宋舟玉很少再跟踪昼冬，也不会做昼冬不喜欢的事，送来的午饭也都是昼冬喜欢吃的饭菜。

烹饪技术也蹭蹭往上，从没有进过厨房的新手小白，变成厨房能手。

但昼冬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

他在努力成长，但是让他努力的对象已经不再愿意接纳他。

新机甲制作推进百分之九十九，研究所任务轻松了很多，昼冬每天的下班时间都在提前，但不知为何，军部最近很忙，戚霁几乎每天都要熬到半夜一两点才能回去。

原本开始的一两天，昼冬坚持要等戚霁一起下班，但戚霁实在是太忙，第一天就等到了半夜一点，戚霁便让照顾昼冬的下属送昼冬回去。

昼冬也就没能再和戚霁一起下班。

但即使那样，他也没有搭理宋舟玉。

还有一件事就是，因为前几天肆无忌惮地多次跳进雪堆，以及和殷忱他们打雪仗，昼冬的身体终于撑不住。

他发烧了，来势汹汹的三十九度高烧。

意识到身体的不适，昼冬从睡梦中挣扎起身，摸出光脑看时间——半夜两点。

戚霁应该下班了吧？

已经半夜两点，他有些担心戚霁的身体了。

这么熬夜，真的能撑得住吗？

发烧的感觉并不好受，昼冬的喉咙和眼睛都干涩得不行，腿脚更是酸得发软。他掀开被子想要去吃药，却在下床的那一刻差点跪倒在地。

软，身体使不上劲。

昼冬喉咙烫得像是要起火，脑袋也是隐隐作痛。他撑着身子起身，开门的一瞬间，昏沉的大脑宕机，周身熟悉不过的空气天旋地转。

就在昼冬以为他要摔了时，他被人抱住。

很让人安心的怀抱。

昼冬费力地眨眨眼睛，只能看见晃动的模糊的人影和光影。

他眼神懵懂，试探地开口，“舅舅…？”这个时间点，确实也是戚霁下班的时间。

那人抱着他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应了一声，“嗯…”

声音和气味都很熟悉……

昼冬烧得迷糊，得到肯定后他下意识地贴近那人。抱他的人似乎受宠若惊，身体都不自在地僵了僵。

昼冬在他怀里。

宋舟玉紧张得不会走路。

昼冬的身体骨架小，又因为从小病弱的缘故，看着要比同龄人小一号。抱起来也很软，轻飘飘的似乎没什么重量。

他笨拙焦急地抱着怀里发烫的人，轻手轻脚地把昼冬放进了书房的治疗舱。

以往只要有机会占便宜，宋舟玉都不会放过。但是现在他却不敢在没有得到昼冬允许的情况下碰昼冬。

不仅仅是怕昼冬不舒服，更是，他学会了尊重昼冬。

治疗舱内，昼冬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舟玉像是小狗守着主人，趴在治疗舱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昼冬，指尖隔着防护罩，描摹昼冬的眉眼。

他又换公寓了。这几天，他花高价买下了昼冬附近的一栋公寓，从那栋公寓的阳台看过去，可以看到昼冬房间的灯光。

今天会找昼冬，是因为睡不着的时候，恰好看到昼冬房间的灯光异常亮起。

昼冬看起来很难受，眉头也是皱的。

他在烦恼什么呢？

是在烦他的纠缠吗？还是说其他？

宋舟玉不自觉地摩挲玻璃，把脸贴近，克制地轻声：“昼冬。”

“哥。”

方才昼冬问话，他不敢出声。他怕被昼冬认出来，怕看到昼冬厌恶的表情，怕昼冬不愿意看到他。现在像是在弥补什么，他又喃喃自语地低声喊了两句。

宋舟玉不舍得挪开视线，眼睛看得干涩也不想眨眼。

但戚霁很快就要回来，他的时间不多了。

宋舟玉最后隔着玻璃亲了亲昼冬，低声：“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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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昼冬从治疗舱醒来，戚霁已经回了军部，桌面上是一碗热腾腾的暖胃粥和小巧精致的包子。

昼冬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化。

戚霁不会做包子。戚霁手笨，当初冬至包饺子，昼冬教了他几遍，戚霁都学不会包饺子，更别说是昼冬没教过的做包子。

那粥和包子都做的很用心。似乎是知道他病好不宜吃太油腻的食物，粥并没有做的太花里胡哨，而是最简单的甜粥。

如果不是戚霁做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宋舟玉又来了。

想起昨晚迷迷糊糊的触感，昼冬表情几度变化，最后定格在淡漠的平静。

宋舟玉不想让他知道，那么他便当做不知道。

昼冬没有吃那份早饭，而是把早饭放进保温盒里，打算晚上遇见宋舟玉时，把早饭还给宋舟玉。

在治疗舱里睡了一夜，昼冬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发烧的不良反应也都消了。他简单地做了一顿早饭，就匆匆赶往研究院。

距离除夕只剩两天，新机甲的制作进度条终于到达百分百，昼冬忙完了手上的工作。给戚霁发了消息。

他担心戚霁的身体，因为戚霁昨晚一晚上都没有回公寓。究竟是有多忙才会一晚上都回不来。

【昼冬：舅舅，你现在有空吗？】

隔了十五分钟，戚霁的消息发过来了。

【戚霁：抱歉，稍等，今天有点忙】

【戚霁：中午的时候和舅舅一起吃饭？】

昼冬答应了。

中午，他和戚霁找了个不怎么惹眼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一坐下，昼冬看着戚霁疲惫的脸色，就忍不住开始唠叨，“舅舅，你的黑眼圈好重。”

“昨晚是不是又没有好好休息？”

“你已经连续熬夜好几天了。”

“抱歉，”戚霁揉了揉眉心，“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军部出了一点麻烦，所以开会开了很久。”

昼冬紧张，“严重吗？”

戚霁把肉夹进昼冬的碗里，“不严重。”

“哦…”

昼冬低头吃了两口饭，又忍不住问：“舅舅，是什么麻烦呀？”

他蹙眉：“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地方吗？”

不问出来，他心里总焦虑不安。

但戚霁还是说：“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麻烦。”

“可是……”

昼冬心里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