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改、会改。
昼冬已经听厌了宋舟玉这句话, 也厌倦了宋舟玉的眼泪。或者说,他对宋舟玉的纠缠已经逐渐失去了同理心。
这几天,昼冬想了很多。
从提出分手那天开始, 宋舟玉企图用结合热引诱他、用自残威胁他, 甚至说出了可以当地下情人这种话。他和宋舟玉的关系陷入了死循环, 永远斩不断,理还乱。
他看不懂宋舟玉,就像分手了, 他才看清这段关系带给他的痛苦。
那段时间的迷茫、自卑、不安……是重新回到海里的窒息感。昼冬很感激宋舟玉曾经把他从海里拉上岸, 但是宋舟玉后来又残忍地把他推了下去。
任他溺亡。
分手后,昼冬尝试放下。他努力地走出来,常常把自己丢进工作里, 不断用忙碌麻痹自己。
结果证明,他成功了。他想起宋舟玉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想起,也只是淡淡的遗憾和难过。
他正常地工作、正常地生活。可昼冬知道,他和宋舟玉都病了。
宋舟玉成长环境极端, 他的成长环境也不正常。他们相互救赎过对方, 走进过对方的内心,却没有完全治愈对方。他们只会本能地向对方索求内心空缺的爱意。
宋舟玉的纠缠, 宋舟玉的眼泪, 无时无刻在提醒他那一段过去。
昼冬有时候看着宋舟玉的表情,会想,宋舟玉也在海里吗?他也感觉窒息吗?他有没有痛苦?
宋舟玉也在为这段关系难过,在流泪, 在哭泣。昼冬只觉得悲哀,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怨。
在一起的时候, 宋舟玉不清楚他的难过,也不理解他的难过。可分手后,宋舟玉却不断用自己的痛苦提醒他那一段过去,企图把他一起拉进那名为爱意的沼泽。
昼冬怨吗?
他不是圣人,他怨。看着宋舟玉的眼泪、宋舟玉的卑微、宋舟玉的祈求,他有时候都会生出报复的快感。
难过吗?难过就对了。
他当时也很难过。
但快感过后,他又觉得自己病了,这种心态太奇怪。
他讨厌这样失控的自己,连带着也不喜欢让他变成这样的宋舟玉。
那一点酒气发挥作用,昼冬想说难听的话,想伤害那一双总是湿漉漉的,爱意满满地望着他的眼睛。
他好讨厌宋舟玉。别再这样看着他,也不要再反复地提醒他那段过去。
久违的怨气和怒火袭来,昼冬推开了宋舟玉,“你改不改都与我无关,我不想再被你打扰。”
宋舟玉抽噎,摇头又点头,“对不起,我会改的。”
“你别不要我。至少、至少能不能像对待正常人一样对待我。”
又是这样,张口就来的承诺,宋舟玉太会骗人,他从来不知道宋舟玉嘴里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昼冬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他声音都在抖:“宋舟玉,你现在做什么?你现在想追回我吗?那你之前都做了什么?你没有体会我的感受,凭什么要求我像对待旁人一样对待你?”
“你只会求我原谅,求我给你机会,可是你做过什么弥补的事情吗?我不生气,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好?我只是一直在忍耐,现在我不想忍了。”
“宋舟玉,你做错的事远不止这些,你只是在重复我说的话。”
“你反复纠缠我,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我不想再被你纠缠了,你真的很烦人很自私,你说你明白了,明白我的感受,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你能不能离我远远的!!不要再靠近我了!!!”
“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昼冬手贴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几乎是发泄一般说完这些话,他垂下头,让宋舟玉看不清他的神色。
能不能离我远远的、不要再靠近我,
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这是昼冬说的,从昼冬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宋舟玉面色惨白。他嘴唇哆嗦,黑瞳里装着颤栗不安的灵魂,急剧地颤动。
昼冬讨厌他讨厌他讨厌他讨厌他……
终于说出来了吗?心底最真实的感受。
胸腔里赤忱滚烫的爱意被泼上冷水,硬生生熄灭,而后又倔强地死灰复燃,不断燃烧,噼里啪啦发出声响。
那是宋舟玉颤栗灵魂的献祭。
即使是难听的话,即使身体摇摇欲坠,精神都变得恍惚,他也不想退缩,不想放弃。
宋舟玉也疼也难过。他疼得手指都在抖。
他不正常,他病了。他太极端,他太偏执。
他甚至觉得自己,他想要用病态的卑微和祈求赎回昼冬的爱,是想要以此证明他还活着。
昼冬的疏离,昼冬的冷漠,昼冬拒绝的言语,没有爱意的眼睛,都让他疼痛。可他竟也觉得畅快。他还活着,昼冬也还在眼前。他还想,如果能让昼冬高兴点,昼冬想要虐他的身,他都全盘接收。
不管是疼痛还是愉悦,只要是昼冬给予的,都能让宋舟玉生出[他是属于昼冬]的怪异病态感,而后化为他心里对昼冬的偏执爱意,汹涌地寄存。
如果不是很多人看着,又或者是昼冬会不高兴,他甚至想跪下来,匍匐在昼冬脚下。
昼冬恋爱了,他愿意做三,道德低下又怎么样?他只想要昼冬。
宋舟玉知道自己不正常,从始至终都知道。
去看医生没用。
昼冬才是他的解药。
宋舟玉站不稳地退后两步,他哭了又笑,脸色很难看,嘴唇哆嗦几下还是说蓝男不分不出话。
脑袋很重很痛,喉咙里也像是吞了能把人毒哑的难喝毒药。
他说不出话,也无法反驳。
因为昼冬说的都是对的。
隔着泪眼,宋舟玉清晰地看着昼冬被戚霁揽进怀里。
相似的冰蓝色眼眸,漆黑十字星胎记。alpha眉眼间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alpha揉着昼冬的脑袋,把昼冬抱在怀里,耐心地安慰。
那是曾经的他拥有的特权。
现在昼冬收回了。
宋舟玉知道自己一定很难看。头发是乱的,装着嫉妒和爱意的眼睛红肿得可怕。
落魄地像是被主人拒之门外的落败家犬。
艰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昼冬,对不起。”
为他的自私,为他的烦人幼稚,为他曾经做过的蠢事道歉。
昼冬兴许听到了,但戚霁看过来的眼神冰冷残忍。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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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舟玉离开了,昼冬几乎想挖坑把自己埋进去,他还在戚霁怀里,闷着不愿意抬头。
又丢人了。
戚霁抚着昼冬的背,努力把小鸵鸟的头从沙子里□□。
“你只是正常的发脾气,不用害羞。”
昼冬下意识闷声反驳:“我没有害羞。”
已经很丢人,不想更丢人。
昼冬细白的手指在他的衬衫上揪出细密的褶皱,一向强迫症的戚霁却没有在意,他从善如流,“好,没有害羞。”
昼冬等心里好受多了,他才磨磨蹭蹭地探出脑袋,湿濡的蓝眼很像受惊的小动物,小声:“舅舅,刚刚,没有人看到吧?”
小鸵鸟终于把头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