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有懿旨在手,驿馆的小吏不敢怠慢,连夜让人敲开城门。
派出两拨人,先后告知公主府和武威郡公府——“驸马来了”。
武威郡公知道了也当不知道,让仆从出面,谎称自己今夜不在城里。
公主府上,公主正在睡梦中,发生天大的事,也得等公主睡醒再说。
暂行公主府署官职责的石小侯爷,姿态高傲很是不屑,将驿馆的人挡回去:“哪里来的狂徒,竟敢自称驸马?公主何时定亲了?什么?他有懿旨?那就让他将懿旨拿出来,宣过明旨,他才有资格入公主府。”
驿馆的人只好回去告诉驿丞,明旨未宣,公主府不认这个驸马。
宣旨,不可能选在半夜宣。准驸马手里的懿旨,不是军机急事,也不是任免官职的急事,什么急事都不是,只是一道平平无奇的赐婚旨意。别说郡公府和公主府的人不愿出城听旨,就连他这个驿丞也不愿意半夜跪到正堂听旨。
该做的都做了,没有好处的事,驿丞不想出力。他当即称病躲出去,派人搪塞准驸马:“公主和郡公正在来的路上。”
齐崇信以为真,在驿馆正堂坐等公主迎他入城。
等了一夜,天都露出鱼肚白,公主还没个人影。
能等一夜,不是他耐心好,有谦逊温和的品德。恰恰相反,因为他暴躁自大,所以才能等上一夜。
皇后的懿旨和齐家人的皇亲身份,齐崇自认为陇右没有人敢怠慢他。公主迟迟未出现,齐崇不会想她轻视自己,而是想她沐浴更衣精心打扮来见自己,所以才耽误时辰。
但打扮上一夜,未免太过了。
天亮的时候,齐崇再如何自欺欺人,也不可能不面对事实:公主根本就没有前来迎接的意思。
公主不来,那他就自己去!齐崇怒不可遏,气冲冲砸了驿馆,叫醒随行的宣旨太监,就要往城里去。
宣旨太监也想早点宣完懿旨好回长安,没有劝齐崇应该等人来听旨,急匆匆上马和齐崇一起奔往公主府。
一行人在公主府大门外停下,没有马僮上前伺候,连拴马都要自己找驻马石栏。
齐崇更添一重气:“岂有此理!公主府的下人就是这样待客的?这群好吃懒做的饭桶,看我以后卖了他们!”
宣旨太监暗自啧声:你卖了他们?别说还没成亲,就是成了亲,你这位驸马爷也不见得能做公主府的主。
宣旨太监提醒齐崇:“郎君,娘娘的懿旨该给咱家了。”
懿旨本该由宣旨太监保管,齐崇时不时将懿旨拿出来看,干脆自己保管。
齐崇道:“对对对,该宣旨了,这就拿给公公。”
一找,竟然没有。
用来放懿旨的匣子里,空无一物。
齐崇愕然,懿旨呢?
院子里,晨露溅花,白雾蒙蒙。
起早锻炼的石小侯爷,舞完一套剑后,准备前往正厅,开始他在公主府当老妈子的一天。用早饭的空隙,随手将一道明黄的文书扔进火盆里。
盖有皇后宝印的懿旨,昨夜就到了石小侯爷手里。郡公府的仆从,带来的不止是消息,还有这道懿旨。
昨晚不烧,是没当回事。今早烧了,是突然想起来。
没了懿旨,不代表赐婚的旨意就此收回,能带着懿旨来陇右,说明长安那边已经完成定亲的繁文缛节。但小公主能有几天缓冲的时间。
公主在陇右,是由殿下看顾。没有人能凭一道懿旨,在公主府横行霸道。
石小侯爷将局势看得很清楚,若是在长安,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烧皇后的懿旨。但这是在陇右,武威郡公说了算,而武威郡公听殿下的,陇右在殿下的掌控内,殿下看顾的人,是不能受委屈的。
齐大郎是否会凭这道懿旨在陇右作威作福,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石源知道自己绝不能让齐大郎迈进公主府。
不烧懿旨,就是他失职。
石小侯爷安排好今日公主府的事务,前去面见宝鸾。
睡醒后的小公主躺在床上不想起,小脸一团皱。
遽然得知自己被赐婚,好似春日惊雷,就算受住了这道霹雳,之后也是淅淅沥沥阴雨连绵。
今天是艳阳天,公主的心却乌云密布。
成亲?
和一个陌生人朝夕相处?
齐崇长什么样,宝鸾根本想不起来,只记得他是个讨厌人,被齐无错揍过一顿。
这个人,他有口臭吗?一天擦几次牙?脱下鞋后,脚臭不臭?
他会猜谜吗?会对诗吗?会解玉连环吗?若他什么都不会,还要往她面前凑,这可怎么办?
一想到她的房中会多出一人,这个人不是她的侍女妈妈,也不是她的署官,她要唤他夫君,就算不日夜相对,也要几日一见,任由他出入自己房中,甚至同榻而眠,宝鸾就浑身难受。
难怪二姐姐宁愿做女冠也不成亲,成亲的事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有多令人沮丧。当初二姐姐讨厌简世子不是没有道理,她现在抵触这个齐崇,也是一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