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脖子被人掐住。之万大惊,眼中凶光毕露:“谁告诉你,郎君是长安的贵人?”
鱼娘几乎被掐死,断断续续道:“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之万放开她:“说清楚。”
鱼娘捂着脖子,喘了好几口气,一刻不敢耽搁,沙哑着声音说:“白天田将军将我推到郎君身上,我不小心摸到郎君袖里,发现一只荷包,虽然只来得及看到边角,也能认出来,那个荷包出自宫中人之手。”
之万嘲讽:“不小心摸到?那你的手可真快。”冷面叱责她,道:“你看错了,郎君身上没有什么宫里人的荷包。”
鱼娘不理会,继续说:“我入营前出身世家,曾有幸随母入宫吃宴,绝对不会认错,那个荷包用的是上好的流光缎,锁边的纹线和织络的样式,是宫中绣娘才会的手法。”
迟疑一下,道:“虽是宫中绣娘才会的手法,但没有绣娘的针针细致。我猜想,给郎君做荷包的,定是宫中贵人,所以才会懂得宫中的绣法,却又不必精通。郎君能得宫中贵人的荷包,说明郎君也是贵人。”
之万不动声色,问:“且不说郎君是否长安贵人,你只说求什么。”
鱼娘答:“我要离开乐营,求郎君替我脱身。”
之万道:“你可以求别人,以你的姿色和聪慧,说动官员为你大费周章,应该不是难事。”
鱼娘秀致的眉眼盛满泪水,眸底却满是倔强:“他们只会纳我做妾,妾通买卖,和我现在没什么区别,都是玩物而已。我手里有些积蓄,脱籍后可以做些小生意,无需仰人鼻息。”
她含泪一笑,倔强被深情取代:“不瞒哥哥,其实外面一直有人等我,他依然愿意娶我为妻。”
之万想了想,收起刀线,对鱼娘说:“你跟我来。”
鱼娘大喜过望,对之万磕头:“多谢哥哥,多谢哥哥。”
之万带她见班哥,主要不是怜惜她,是不敢擅自处置。
若她没有说荷包那几句,他早就下杀手。她说了荷包的来历,虽然没有完全猜出,但事关公主的荷包,之万想,还是交给殿下处置更好。
班哥听完,对于之万将鱼娘带到他面前的行为,很是不满。
认出来就认出来了,用得着惊动他?难道被人认出来,他就从此不用宝鸾做的针线?
这个营妓自作聪明,本就该杀,手脚不干净敢往他袖里摸,更是罪加一等,依他看,挑个地埋了便是。
鱼娘在乐营里练出察言观色的本领,一看班哥面色,就知道他要杀自己。
她跪下哭道:“是奴鲁莽,不该胡乱猜臆贵人,今夜命丧于此,是我罪有应得。我愿赴死,但求郎君告知我的情郎,请他早些到地府寻我。”
月光自班哥面上掠过,他薄红的唇抿成一线,好似雪云散尽后一点红梅花瓣,说不出来的风流况味。
这两片唇,长在别人身上,早就用来尝香品美。在他这,却是冷酷讥讽人的无情刀。
“难道你死了,你的情郎愿意和你一起死?”这是鱼娘今晚得到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让她在屋外止步,英武过人的小单将军,至今没有正眼瞧她。
鱼娘后背全是冷汗,眼前这人超乎寻常的淡漠和无法撼动的理智,她无法不害怕。
好在她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脱籍离开,因此也不必心虚。
鱼娘仰面望过去,哪怕小单将军根本不看她。她坚定道:“他愿意。”挤出笑容,讨好道:“当然,我今夜死在这,自然无法得知他是否会和我一起赴死。但若我今夜能够活下来……”
之万来拖鱼娘。
鱼娘快速说:“我活下来,若他不负,白头偕老,若他负我,以刃报之!所以,只要我活着,我笃定他‘愿意’和我一起死。”
小单将军笑了笑,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鱼娘看到希望,立马道:“请郎君成全我与情郎长相守。”
长相守。班哥在心里念这三个字,改了主意,决定先不杀这个营妓。
之万停下来,班哥重新吩咐他:“将她关起来,暂时留她一条命。”
之万抓着鱼娘的肩膀将她带出去。
直到被关进漆黑的地窖,鱼娘才敢相信自己死里逃生。
之万拿来一床干净的被褥,故意吓道:“郎君为何要留下你?啊,是想让我练一练酷刑的手艺吗?”
鱼娘身子一抖,还是没忍住,哭声惊惧。
之万收走鱼娘身上的利器,扔一包干粮:“别哭了,好好在这待着。你不是善歌舞吗,我不拷你,害怕的时候自己唱支歌跳支舞,也许会好过些。没有别的,将就着吃这个吧,留着命等我来取,别到时候刀没下,你自己先饿死了。”
鱼娘哭道:“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之万努努嘴:“不是人话,难道是鬼话?”走出去叮嘱侍卫,“看牢了。”